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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外,熙熙攘攘。

顏華站在往來的人群中,抬眸望着頂部那塊偌大的屏幕上播放的廣告,而廣告下方有一條滾動字幕,是有關近來失蹤案的事情。

他那雙細邊眼鏡後的眉眼微微蹙着,盯着上方的LED屏一動不動,直到路過的行人不小心撞到他,他才回過神來。

近來失蹤案鬧得很大,但人們似乎並不在乎,沒有任何的緊張感,畢竟誰都覺得失蹤這種事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顏華望着來往的密集人群,嘆了口氣,向著商場內走去。

與高青竹約好的見面時間是下午1點,當時高青竹去學校沒找到顏華,是打了電話以後,顏華才答應出來的。

看了看時間,離1點還有十分鐘,顏華便快步到了商場內的一家咖啡館,挑了個離門口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望着窗玻璃外的廣場,緊了緊拳,等待着高青竹的到來。

“顏華,你到的挺早。”

才坐下沒多久,一個扭頭,便看見了推門進來的高青竹,以及她身後跟着的許南星。

顏華原本緊握的拳頭瞬間鬆開。

他嘖了下嘴,心下覺得一陣可惜,又扭過頭看向窗外,淡淡回應道:“嗯,我也才到。”

“我們就開門見山了。”許南星坐在顏華對面後,直截了當。

他雖然對顏華並不待見,但這次前來是為了找他幫忙,有求於人,態度還是得端正些,便沒有明面上甩臉色。

高青竹也怕許南星多嘴說些不好聽的,就搶過他的話先開口道:“我們今天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顏華雙手作抱胸狀,清瀲如深潭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二人,勾起嘴角問道:“不用廢話了,直接說吧。”

“幫我們聯繫一下伽羅,我們有事想問他。”高青竹坐正身子說道。

顏華扶額,臉露無奈:“他叫羅伽,不是伽羅。如果要詢問他什麼事情,就和我說吧,我來轉告。”

“那好,你就問羅伽,知不知道有關步花容的事情。”

“步花容?”顏華並不知道這個傢伙,但他此刻也很好奇,這個步花容又是誰。

“你……肯幫忙嗎?”高青竹見他沒有回答,輕聲又問了一遍。

顏華回過神,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這個請求。

心下鬆了口氣,高青竹微笑答謝,許南星本來還看着其他地方,被身邊的高青竹扯了扯衣服,這才不情願地說了聲謝謝。

三人沒有多說什麼,將目的道明以後,高青竹與許南星便離開了。

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顏華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想起多年前的舊事,自言自語道:“結果,還是沒有機會動手。”

另一邊,許南星同高青竹並肩走着,好奇問了句:“你說顏華他會幫忙嗎?他不會只是隨口答應吧?”

“會的。”高青竹只是淡淡回應。

“你就這麼確信?”許南星撇着嘴,“也是,往生夢裡都相處那麼久了,他的為人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兩人本來走着,一聽這話,高青竹的步子停了下來:“你吃醋了?”

許南星頓足,沒有回頭,生氣地說道:“是啊,不行嗎?”

“我又不喜歡他,你吃什麼醋?”

“心裡就是不開心。”

“那這樣開心了嗎?”說著,高青竹牽起許南星的手,十指緊扣在一起。

許南星一愣,心裡是開心的,但表現在臉上卻還是一副不悅的神情,嘴硬道:“不開心。”

高青竹眉頭一皺,將手鬆開,自顧自朝前走着:“那就不牽了,反正都不開心。”

“誒,怎麼就放開了!”許南星快步跟上。

……

夜裡,教學樓的屋頂上空無一人。

冷風吹過,將樓梯處生鏽的鐵門吹得嘎吱作響。

忽的,門被徹底打開,鐵門扎耳的聲音在這片空蕩蕩的樓頂傳播開去。

從那門的另一邊,悄悄出現一個瘦瘦高高的人影——是顏華。

他慢步踏出,手中拿着把鋒利的刀子,閃着銀亮的光澤。

走至樓台空地的正中央,他將刀子舉起,緩緩靠近另一隻手的手掌,然而,他停頓下來,在一陣不算久的猶豫之後,刀刃一轉,快速朝着手掌划去。

捏緊刀刃的手使了些力道,將刀從手中抽出時,一條血線飛濺而出。

顏華蹲下身,將鮮血從掌中擠出,滴滴滲入地面。

由於疼痛,他雙眉緊緊皺着,但手上的動作一直未停。

濃厚的血液落下,於地面形成一灘不規則的血水,而後,顏華將手掌張開,緊緊覆於血水之上,並利用體內的妖力催動——

終於,邊緣不規則的小血潭在他不斷地催動之下緩緩飄起,如血簾一般向上浮動,驀然間,血簾散開,形成顆顆血珠,圍繞在顏華身側。

不知何時,顏華額間已沁出細密的汗液,看着疲累,夜風吹過,裹挾着涼意鑽入他身上撐開的毛孔,忍不住顫抖起來。

此法為傳音之術,沒有傳音符,顏華只能利用這個方法才能聯繫上羅伽,由於太過耗費精力,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使用。

還記得之前特意前往三棠林而不使用此種方法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唔……”一聲悶哼,顏華半跪在地上,力量一下流逝,已讓他無力站立。

瀰漫在周身空氣中的血珠緩緩作繞圈狀的行動軌跡,不斷在顏華周圍遊盪,沒多久,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

“找我什麼事?”羅伽的聲音從周身的血珠中傳出,聽着,有那麼些不悅。

“呵呵。”顏華身子有些撐不住,卻還是故作輕鬆,防止羅伽聽出異樣,便快速問道,“找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我想問問有關步花容的事情,有聽過他嗎?”

“步花容?”羅伽疑惑,“找他做什麼?不過是個犯了事的獄官,早在一千多年前就逃出地府了,至今沒有音訊。”

“說的詳細點?”

“詳細?你問他做什麼?步花容在我任職地府官員前就已經不在這兒了。”

“那有聽說過他一些事嗎?”

羅伽仔細回想了一遍,說道:“我只知道他以前是個獄官,後來因為一些事情被關入了地獄的最底層,日日飽受刑罰煎熬,一千多年前不知原因突然消失,再其他便不知了。”

“就這麼多嗎?”顏華不放心,又多問了一句,“我有朋友似乎遇到那傢伙了,你最好和地府上級通報一聲,若是能將他抓回去,你的功勞絕對不小。”

“知道了,我會同他們彙報的。”羅伽頓了頓,又不滿地說道,“前幾日有女人在我府邸前晃悠,又是你的傑作?”

顏華笑了笑:“你這話聽着真是嘲諷,什麼叫傑作?當年我不是答應了你,讓你好好享受這天底下的美人兒嗎?”

“哼,行了,別再說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毛孩了。”羅伽氣憤。

“行行行,下次不給你送女人了。”

剛說完,顏華便感覺到胸口一陣難受,甚至覺得喘不上氣,在極度地忍耐之下,還是被羅伽聽出了些端倪。

“你受傷了?”

“沒有。”顏華還在強忍。

“我已經聽出來了,到底怎麼回事?”羅伽追問,語氣也由剛才的不悅轉變成了擔心。

“看來你擔心我了。”顏華扯了扯嘴角,本該是句玩笑話,但此刻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極其苦澀。

羅伽含着怒意的聲音傳來:“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和我開玩笑?快說實話。”

拿他無奈,顏華將自己受傷的原因道出。

聽後,羅伽不解道:“一個傳音之術就將你弄成這樣?以你的修為,不可能如此。”

說罷,他似乎想到什麼,急忙詢問:“在此之前,你的修為可有受損?若以你以前的修為,不至於使用個傳音之術就讓你虛弱成這樣。”

顏華將眼閉上,他本不想將此事告知羅伽,但此刻說還是不說,似乎都已不重要了,便沒有繼續隱瞞。

“其實我,早就墮入了妖道,即便身上還殘留着崑崙的氣息,但我已經不是石仙了,修為自然也不比從前。”

“怎會如此?”

“一點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有關高墨蘭的?”羅伽猜測。

顏華身子輕輕一震,將雙眸睜開,沉着聲說道:“和她沒關係,是我自己一時衝動,殺了仙家門派的人,墮入妖道也是我自找的。”

“那她知道嗎?”

“她不會知道了……”說著,顏華開始傷感起來,羅伽能明顯聽出他話語中的那抹哀思。

羅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沒再繼續追問,轉而問起其他事情。

“上次給你的信……”

“我看了。”顏華打斷他,“我正在找心魂,不過近來我發現,似乎有其他人也在找它。我得抓緊時間了,一旦找到,我就立刻去取高青竹那一魄。”

“其他人,找那東西做什麼?一個食人魂魄的異生物,誰會想要?”

“這就不清楚了。”

“那你下的了手嗎?高青竹與高墨蘭雖是兩個獨立的存在,但她們畢竟是前後世的關係,長得也一樣,會讓你很難接受吧?”

聞此言,顏華的睫毛顫了顫,他低頭盯着地面的血水,淡淡說道:“既然她不是她,我又怎會下不了手?”

“……”羅伽聽後,幾秒內都沒說話,過後才緩緩開口,“那既然你下的了手,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好好養傷吧,短期內別再使用妖力了。”

“知道了……”顏華強撐着身體,正要抬手結束這一次的傳音術,就又聽見羅伽的聲音傳來。

“怎麼?還有什麼事?”顏華問道。

安靜了會兒,許久,另一邊才幽幽傳來羅伽的聲音:“步花容的事情我會上報,另外,你所做之事有違天道輪迴,我幫你是出於義,既然欠你的人情已經還清,那麼此後,就別再來找我了。”

“這是要斷絕關係了?”顏華笑道。

“無奈之舉,但你……還是我的朋友,顏華,照顧好自己。”

語畢,血珠似血雨般紛然落至地面,顏華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他孤獨的身影隱匿在夜中,顯得落魄、寂寥。

這一天,他失去了一個朋友,即便那份友誼依然存在於二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