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黛和丈夫漫步在樓下的花園中，小毛豆則交給了傅振華剛剛放學回家的三閨女——傅小玲今年十二歲，剛上初一。因為趕上了父親工作起步的好時機，傅小玲一歲多點就到了省城，她算是和遠芯一起成長的小姑娘，以至於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院子里的孩子王。

今年暑假小糖豆回來後正好趕上她小學畢業，於是沒用到一小時，小糖豆就開始跟着小姑娘屁股後面到處跑了。

葉如黛看了一眼前方，只見女兒正和一群五六七八歲的小朋友耍得正開心，笑聲回蕩在整個花園中，便忍不住一笑：“你說換個地方，這小丫頭這麼鬧騰得被多少人煩啊……”

“哈哈，咱倆的閨女，誰會煩？就算想煩也得憋着。”蘇遠山滿臉都是得意洋洋：“小豆長得又好看，嘴巴也甜，誰敢討厭她那這人肯定心理有毛病。”

“……”雖然知道丈夫有點胡攪蠻纏，但葉如黛還是點頭附和：“你說得對！”

“哈哈，不過長大了就說不準咯……辦企業簡單，但要教育好子女……真的很難。有時候除了父母上心努力之外，還得看運氣啊……”

蘇遠山從女兒身上收回視線，他能很明確地感覺到，這幫小朋友都下意識地在護着女兒——有可能是他們的家長教的，也有可能是“大孩子”的天性使然。總得來說，這幫小孩的表現來看，大人的教育是沒出問題的。

這也讓蘇遠山極為欣慰。

“她的運氣肯定沒問題。”葉如黛篤定地道，然後拉着蘇遠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

“貼吧是誰的想法？”坐下後，蘇遠山兩眼放光地看着她。

“李岩宏他們……或者說是整個國內團隊。”葉如黛笑着搖了搖頭，又微微一嘆：“現在我們IPO迫在眉睫，國內分公司這邊坐擁第二個硅谷，卻在過去幾年一直沒有多少突破……”

“你說的不是市場吧？”蘇遠山笑問道——eso在國內同樣沒有敵手，霸主級的存在。

“當然。主要是業務。目前我們的業務創新，幾乎都是硅谷那邊帶來的。而且就廣告收益而言，也是歐美地區佔據了大部分市場。國內這邊可是還附帶了整個亞洲地區……”

頓了頓，葉如黛輕聲道：“收入可以用來經濟發展水平來解釋，但業務不能啊……所以老李心裡還是有點焦急的。我就是有點擔心在這種集體意志下，他們的想法會比較激進。所以才在會上就順着你的電話問了一句。”

“嗯，沒事，互聯網就需要激進。”

“……”葉如黛見這傢伙大咧咧的，哭笑不得起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我擔心他們太執着要和硅谷團隊一較高下了。”

“那不是應該的么？”蘇遠山反而笑着反問道：“你覺得，在搜索領域，你們還有對手沒？”

“沒有。無論技術上還是目前的市場上，很難再有新企業能追上我們了。”面對丈夫，葉如黛當然不會謙虛：“就連霓國這種市場我們都把雅虎趕出去了……”

“那沒有對手之後如何保持激情和創新呢？”

“依靠用戶需求來推動？可互聯網的興起讓我們知道，用戶的需求很大程度上是‘修正’‘定製’，是現有需求的升級，而非新的模式。”蘇遠山把手放到妻子膝蓋上，輕輕拍了拍：“內部競爭也是競爭啊，只要是良性的，有序的，那就是值得提倡的。”

葉如黛沉默了一會後慢慢點頭，算是認可了蘇遠山的說法。

蘇遠山見狀一笑：“那我們繼續說貼吧——之前我認真想了想，發現這真他娘的是個天才的創意啊……我甚至現在就可以斷言，它會成為最大的互聯網社區。”

“沒那麼誇張吧？”

“聽我說，必定有！但是……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到，單純的社區，或者說論壇形社區，流量變現是很難的……而且，因為這種通過關鍵字可以自行創建的方式，很容易引起管理上的混亂。”

“管理？按照先到原則，或者民主推薦原則選取管理員來管理就行吧？”葉如黛微皺着眉，反問道：“論壇不就是這樣嗎？”

“那你可有想過，這個貼吧，會形成多少個‘論壇’？一千個，一萬個，還是一千萬個？”

葉如黛立刻瞠目結舌起來。

是了，按照目前提供的思路，確實可以形成無限多個討論中心，或者說貼吧……而且，這還是貼吧的核心思路和競爭力。

“但就算有無限多個，只要一開始就定好了制度，讓用戶遵循制度……”

“天真。”蘇遠山毫不客氣地打斷葉如黛。

葉如黛瞪着眼看着丈夫：“怎麼就天真了？那你覺得該怎麼管？而且我也不認為，網站的管理者需要管到每個用戶頭上！你自己說的，互聯網是開放的、自由的、共享的！”

見妻子越說越理直氣壯，蘇遠山不禁啞然，笑着反問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互聯網是開放的，自由的，共享的”這句話？這是95年，WEB大會的時候喊出來的口號……我可從來沒說過。”

“我一直說的都是，互聯網是生活，是未來。”

“你……”

“我問你，你說管理員會負責，那管理員要是個心理變態怎麼辦？是個搞鞋教的怎麼辦？他教人犯罪怎麼辦？教人自殺怎麼辦？教人自殘怎麼辦？”

蘇遠山接連幾個怎麼辦，讓葉如黛聽得一陣心驚，好半響才喃喃道：“哪會有這種……而且就算有，也會有人舉報的，等舉報直接處理就是了。”

“舉報？別忘了，貼吧本質上就是專註於‘人以群分’的服務。”蘇遠山輕輕搖頭：“去中心化的服務，但是需要中心化的管理，這是一個難題，需要你們在設計產品之初就要考慮到。同時，還要從一開始就要考慮到它的商業價值……流量有了，但這些流量如果僅僅只是產出內容和提供留存，那麼除了增加服務器負擔之外，並沒有太大的作用，這也是你們需要進行長期考慮的。”

“同時，你們還要考慮到，eso是一個國際化的企業，如何有效地協調多國語言，也是很重要的事……”

“這個方案上倒是有考慮，針對不同的常用關鍵字進行識別，然後放出相關聯的鏈接……而且還打算引入自動翻譯系統，實現相同話題和興趣下的跨語種交流。”頓了頓，葉如黛舉例道：“譬如輸入game，就默認進入英文社區；輸入遊戲，就進入中文社區。在英文社區……”

“貼吧。”蘇遠山提醒道。

“……在英文的game貼吧中，提供中文遊戲貼吧的跳轉，或者直接插入精華帖，或者乾脆開闢一小塊區域進行精華展示，都可以。”

蘇遠山想了想後點頭：“嗯，這還算可以。”

“但你先前說的要中心化管理……我覺得難度很大啊。”葉如黛又皺起眉來。

“互聯網一定會融入生活，那就註定了，它不可能有絕對的自由。”蘇遠山認真地道：“這是任何人都應該有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