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庄雅妍一直在通過方明哲，暗中觀察江漓漓。

江漓漓對此心知肚明，甚至知道方明哲是怎麼跟庄雅妍報告的。

她還知道，庄雅妍不可能承認，所以她也只是嚇嚇庄雅妍罷了。

不過，她好像失敗了。

庄雅妍一點被嚇到的跡象都沒有，笑容淡淡的，說：“哪裡需要暗中觀察啊？漓漓，你太小看自己了。現在，不只是我，整艘游輪上的人都知道你。”

在游輪上晃悠了一個下午，江漓漓憑着顏值，成功地引起了轟動。

江漓漓拒絕了很多人，但不是每個被拒絕的人都放棄了，還是有人堅持打聽她的聯繫方式、住在哪個艙位哪個房間。

打聽到她一個人包了一個vip套間，一個人獨享視野最好的甲板之後，那些人才徹底放棄了。

但是，關於她的傳說，依然在游輪上流傳着。

庄雅妍只要走出房間，就能聽見其他遊客議論，說這艘船上不缺美女，但是有一個年輕女人美的格外出眾。

她不用猜也知道，那個美的格外出眾的女人，一定是江漓漓。

江漓漓驚艷過太多人了，太多人這樣形容過江漓漓。

庄雅妍聽多了，以至於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這樣啊。”江漓漓喝了一口冰鎮飲料，笑容純粹而又甜美，“好像……也不奇怪。”

一般人說這種話，難免會透出一種討人厭的傲慢，但是從江漓漓口中說出來，就顯得格外自然。

江漓漓有資本說這樣的話。

而且，她是天賦的資本。

真是一個讓人生氣的女人啊。

庄雅妍也開了一瓶飲料，靠着甲板的欄杆。

向下望，就是蔚藍的海水。

說這是游輪上景觀最好的甲板，就是因為站在這裡，最能讓人真實地感覺到自己身臨大海。

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這種感覺……十分迷人。

江漓漓的腳步停留在甲板中央，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過來。

庄雅妍看着她，“你不過來嗎？”

江漓漓信步走過來，直接靠在欄杆上，看着海面。

游輪排水量很大，一圈圈白浪從海底翻湧上來，隨後又沒入大海，恢複本來蔚藍的顏色。

江漓漓攥着欄杆，直視着海面，說：“我就是這樣記起來的——只要我直面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我就可以記起一些細節。”

一句話里，一半都是庄雅妍的敏感詞。

庄雅妍還能做到不急不緩，問道：“你後來記起的那些細節，全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沒錯！”江漓漓盯着船體邊緣翻湧的海浪，“所以，我相信只要我多挑戰幾次，我一定能記起所有細節！到時候，我是怎麼溺水的這個問題，答案就很清楚了。”

庄雅妍笑了笑，“都說了，你不用那麼費力，我會告訴你的。”

江漓漓也笑了，聳聳肩說：“可是，我不相信你的話。庄雅妍，我知道你說的有一半是事實，但是你沒有說出最關鍵的部分，你一定在掩飾什麼。”

庄雅妍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漓漓，你怎麼會這樣認為呢？”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解釋，你編造你和嘉衍真心相愛這種謊言的目的所在呢？”江漓漓的思路十分清晰，言辭更是犀利，“如果沒有什麼目的，你為什麼突然編造這種謊言？”

“……”

看見庄雅妍不說話，江漓漓繼續道：“還是說，你篤定了，我聽了那些話，就會去尋死？可是，你又怎麼篤定呢？”

“……”

庄雅妍還是不說話。

江漓漓一點都不介意，自顧自說下去：

“庄雅妍，實際上，你什麼都不能確定。你也知道，只要我聯繫嘉衍求證，就能證明你說的全都是謊話。到時候，你的處境會非常尷尬。但是，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讓自己尷尬呢？

“你做這一切，一定有具體的計劃。這個計劃的最終結果，就是我會死，我根本沒辦法向嘉衍求證，對吧？所以，你才能毫無顧忌地編造謊言。”

“……”

“……”

“你在說什麼？”一陣沉默過後，庄雅妍笑了一聲，一臉無知地看着江漓漓，“漓漓，你是不是太緊張，得了被害妄想症了？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你？”

“沒錯了，我就是這個意思。”江漓漓的目光和語氣，都愈發犀利了，“庄雅妍，你是不是覺得，能想出是我自己要自殺這種借口，你一定是個天才吧？可惜，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

“……”

這一次，庄雅妍一句話也擠不出來了。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話是有漏洞的。

如果沒有什麼目的，如果沒有保證達到目的的手段，按照她的作風，她的確不會無端端編造謊言刺激江漓漓。

江漓漓說的沒有錯，她既然說了那些話，就一定有手段確保江漓漓無法向葉嘉衍求證。

這個邏輯，不但隱晦，而且複雜。

她知道她沒能說服江漓漓，但沒想到江漓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反應過來了。

江漓漓真的是很難對付啊。

還好，她以後都不用對付江漓漓了。

“怎麼了？”江漓漓要笑不笑地看着庄雅妍，“這麼快就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借口了嗎？”

坐在監控顯示終端前的林綻顏一行人，悄然屏住了呼吸。

江漓漓這個火力，不是一般的猛。

江漓漓要招架不住了吧？

庄雅妍的反應告訴他們，他們還是低估了她。

“漓漓，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庄雅妍看着江漓漓，“這一次，我會一次性性全都給你解答了。”

江漓漓笑着搖搖頭，“我會找到答案的——我會跟嘉衍一起找到答案。”

庄雅妍表示好奇，“哦？”

“今天晚上——”江漓漓定定地說，“無論如何，我都會給嘉衍打電話，我會告訴他，我懷疑你有問題。”

庄雅妍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說：“既然這樣，我真的該告訴你真相了，免得嘉衍被你誤導。”

“我洗耳恭聽。”江漓漓表面上淡定，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

她不確定，庄雅妍是不是準備跟她說實話了。

如果是，那麼接下來的一切，不會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季慎之也幫不了她。

她只能隨機應變。

並且，她和庄雅妍的這場博弈是輸是贏，全都看她接下來如何應變了。

“漓漓，”庄雅妍的臉上好像沒有表情，又好像隱藏着世界上最複雜的表情，“其實……你沒有錯。你雖然沒有完全記起來，但是你猜的……一點都沒有錯呢。”

江漓漓愣了兩秒，“你說什麼？”庄雅妍是真的準備直接告訴她真相了嗎？

“那一次去馬爾代夫，我就沒打算讓你活着回國的。”庄雅妍無奈地笑了一聲，“我計劃得很好的，一切都很順利，你非常愚蠢地相信了我的話。但是，嘉衍趕到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他救了你。如果不是他，你現在……估計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跟上次一樣，江漓漓和庄雅妍的對話，季慎之幾個人完全聽得見。

他們現在可以確定了，庄雅妍就是要說出真相。

說出真相之後，庄雅妍接下來會做什麼，不言而喻。

林綻顏第一次緊張到不敢動彈，整個人就像一尊美麗的雕塑。

最關鍵的時刻終於來了！

漓漓一定要頂住啊！

江漓漓似乎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庄雅妍的話，放下飲料，定定地看着庄雅妍，“你說什麼？”

“我說，聽了那些話之後，你沒有要自殺。不過，你確實相信了，而且很難過。”庄雅妍緩緩靠近江漓漓，“然後，我就像現在這樣啊，走到你面前問你‘漓漓，你現在是不是難過得快要死掉了？’。”

“……”

是啊。

就是這樣。

現在的庄雅妍，跟在馬爾代夫海邊的她一模一樣。

江漓漓也跟半年前一樣，臉上盛滿了不可置信，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擊，唯一的反應只是臉色越來越白了……

庄雅妍端詳着江漓漓，越發篤信江漓漓真的忘了關鍵情節，“嗤”的一聲笑出來，“漓漓，你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那個時候，你也是嚇成了這個樣子。我看你太可憐了，就問你‘要不要乾脆死掉算了？’”

“庄雅妍，”江漓漓搖搖頭，“你是人嗎？”

“你很快就知道了。”庄雅妍雙手攥住江漓漓的肩膀，“你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嗎？”

江漓漓如夢初醒，“放開我！”

“哦？有進步了呢。”庄雅妍的微笑裡面，有一種猙獰的狠厲，“你現在反應過來了，對吧？當時，你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呢。”

“庄雅妍，”江漓漓整個人開始發抖，“是你把我推到海里的，對不對？”

“你是猜到了，還是記起來了？”不等江漓漓回答，庄雅妍就說，“無所謂！沒錯，是我把你推下去的。江漓漓，你沒有要自殺，你溺水也不是什麼意外，是我把你推下去的。我知道你不會游泳，我一推，你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