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三)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帝江看著我的臉,笑的詭異卻又和善。
卻讓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茫然的看著他,依舊未從身心俱疲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直到我看見,他們將我的父親從冰棺裡抬出來,放進了一個烏木做的箱子裡時。
我感覺渾身的怒火瞬間衝向了那腦袋。
接著有幾個人上前按住我,他們不知手裡拿的是什麼武器,將我死死的扣住。
那側目看著套在四肢上的泛著幽藍的光的寒意森森的手銬,心頓時墜入了冰窖。
我知道,那是什麼了。
寒冰玄鐵所制的手銬。
刺骨的冰涼順著我的血脈開始流向我的全身。
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我的身體裡的血『液』快速的結冰。
四肢百骸再也無法動彈。
只有一顆腦袋還能正常運動。
我抬頭來,憤怒的瞪著帝江。
這個三十幾歲的男人長的竟然極其俊美。
他細長的眼角如飛揚的蝶冀,高挺的鼻樑,五官立體而深邃。
眉心一點嫣紅的硃砂痣,更添幾分妖冶的邪魅。
他從馬上跳下來,線條利落如敏捷的豹子一般。
彷彿很滿意我的態度。
他居高臨下的看了我一眼,走上前來,一腳踩在了我的頭上。
頭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掙扎著吼出聲來。
他笑了笑,蹲下身,看著我。
“你們這樣低劣的人種,怎麼會配有長生不死之軀呢?”
他一把抓起了我的頭髮,我疼的齜牙咧嘴。
狠狠的叫住牙齒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發誓,當我看到帝江那如野獸一般的眼睛時,我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將他碎屍萬段。
那時候我暗暗發誓,倘若有一天,讓我抓住眼前這個人,我一定要讓他承受千刀萬剮之刑。
但是我卻想錯了。
帝江,山海經裡的巫,是殺不死的!
那時的我,對他的身份所知,緊限於他是天山派的掌門人。
那個帶走我二姐的老道士的得意門徒。
其他的一概不知。
帝江說“你身上的玄女之力竟然已甦醒了,我沒想到,找了這麼多年,竟然在你這小子身上,當然,還要感謝你,帶我找到了飲血族,這麼多年了,可算是找到你們了!”
說罷,他得意的狂笑起來。
太陽落下了山,但依舊停留在那個位置。
漫天的極光變幻如舞動的匹練。
他站在那長風之下,墨『色』的頭髮,隨風捲起。
風裡的嗚咽之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像是我族人的哀嚎。
最後一個冰棺裡的人被抬進了那個巨大的烏木箱子。
曠野之上我的族人早已沒有了蹤跡。
只剩下我自己。
帝江抬手,那些束縛著我四肢的玄鐵瞬間鬆開了。
我猛然跳起來,以迅雷之勢向他身上撲了過去。
帶著濃郁的足以將我焚燬的憤恨。
帝江但笑不語的看著我,彷彿在看一隻跳樑小醜一樣。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在我快要接近他脖子的時候,身體忽然再也無法向前分毫。
我拼死向前,奈何卻紋絲不動。
帝江輕輕抬頭手,目光裡『露』著鄙夷,彷彿在看著螻蟻一般。
“你在我眼裡可像極了一隻跳樑小醜阿。”
他忽然冷冷一笑,我瞬間覺得自己的身體飛了出去。
向著那一上碩大的烏木箱子。
那箱子邊上的兩個黑衣人,早已打開了下面一扇門。
我在巨大的衝力之下,向那片黑『色』的深淵飛去。
空中,我回過頭來,見帝江縱身一躍,竟然隨著我身後跳進了那烏木箱子。
熱!
滾滾的熱浪襲來!
漫天漫地的火光,幾乎要將我身體裡的血『液』蒸乾。
嘴唇已經裂開,我甚至已經聞到了鼻息裡的血腥之氣。
像是一個巨大的悶熱的蒸鍋,下面燃燒著熊熊烈火。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化在這裡時。
忽而大風颳過。
這片黑暗裡飛沙走石。
溫度正慢慢下降。
瞬息之間由高溫的灼燒到了寒冬臘月。
風呼號而過,帶著細碎的雪沫子,刮在人的臉上,像極了刀子一般。
我瑟瑟的發抖,將身體蜷縮在一起,像一隻蝸牛一樣。
而我身體裡的什麼東西正在裂開。
我甚至看見了丹田之處隱隱發著淡淡的金光。
那金光剛開始很熹微,隨著那寒風的怒號,慢慢亮起來。
忽明忽暗。
這冰火兩重天的境地竟然開始輪番交替出現。
幾乎要將我折磨至死。
而丹田深處那塊正發光的東西,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裂開。
慢慢融進了我的血『液』裡。
而那交替出現的寒冷和炙熱終究快要將我的身體折磨透。
風聲漸漸止住了。
我一直在這種交替有變幻之上抽搐著,時而大汗淋漓,時而瑟瑟發抖。
到後來那場景轉變之快,在我額頭上的汗還未乾時,便已被凍結成了冰珠。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聲極輕的咔嚓之聲。
呼嘯而來的風聲戛然而止。
有人從那黑暗深處緩緩走了過來。
我的身體彷彿有裂開了一般,血腥味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我聽見了滴答滴答的聲音。
呼吸越來越困難,眼皮像是灌了鉛一樣重。
我靜靜的趴在地上,趴在自己的血泊裡,聽著那腳步聲緩緩由遠及近。
而那種錐心刺骨的疼,如浪『潮』一般襲來,沒有給我留下絲毫的餘地。
而往日我傷口自愈的能力,似乎在今日這般情景之下再無可用之處。
我靜靜的趴在地上,看著我身體裡的血從我眼前流過,流到了那人的腳尖處。
帝江走了過來,他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什麼東西。
嘴裡發出一聲喟嘆。
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我甚至都可以想象的到,他那種貪婪的嘴臉上,『露』出來的表情。
他撿起來的那東西,應該是我身體裡的秘密吧。
那個可以讓我不死不傷,或者說是讓我傷口自愈的東西。
玄女神力?
呵,我從未聽過這東西是什麼?
那東西像一顆珠子一樣,在他的指間流出淡淡的金光。
他笑著,對我說,“沒想到它被你養的還挺好,我尋了它這麼久,如今也算是功德圓滿,握住了它,這天下何愁不得呢,哈哈……”
他旁若無人的大笑起來。
帝江舉著那珠子,淡淡的金光照亮了他的眉眼。
他眉心的那一點嫣紅的硃砂更加顯得詭異。
眼底盡是瘋狂之勢。
他尋覓了一圈,好像要找人分享他的喜悅一般。
這處地方除了沒有別人。
他竟然很是歡喜的跑過來,看著我說,“你知道嗎?你的族人都是長生不死的,但是要每三十年進一次冰棺,並在冰棺裡休眠三十年,才能醒來自由活動,而你不同,你不需要。”
“你知道嗎?你們天生體質特殊,你的體內的血『液』天生就有一種殺傷力,可以將任何一個外族人變成你們的同類,你們可以不吃不喝活三十年,三十年阿,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如果我能擁有這樣一支隊伍,這天下何愁不是我的……”
他語氣幾盡瘋狂,時不時突然爆笑幾聲。
在這黑暗幽深的空間裡顯得格外驚悚。
我虛弱的抬起頭,看著他。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
竟然蹲下身來,細細的打量著我。
彷彿是覺得我快要死了吧,他笑了笑,施捨一般的告訴我,“你知道沈璧君為什麼會死嗎?”
我沉重的眼皮,在那一瞬間倏然睜大。
他笑了兩聲,說“她原本就是要與我成親的,奈何她突然悔婚,去了軍營,呵,軍營那種地方,怎麼能是女人能去的呢,那種地方,只有一種女人能存在……”
“軍『妓』!不知道你趕到的時候,有幾個人上了她……”
我聽著他在那裡侃侃而談,牙齒恨不得咬碎。
“還有一件事阿,我是第一個上她的人,竟然還是個處,可真讓我意外,我以為你們兩人同進同出,沒想到你這麼君子!”
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
眼底閃爍著猥瑣而低劣的光。
我只覺得自己渾身所剩無幾的鮮血在那一瞬間湧上了我的頭,。
不知從何處爆發的力量,我拖著殘破之軀驟然跳起。
一把抓過了他手中舉著的那顆珠子,同時牙齒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
一瞬間鮮血狂湧而出,順著我的喉嚨流了進去。
而讓我沒有發現的是,我手中握著的那塊淡金『色』的珠子,在沾染了我的鮮血之上,驟然怒變。
竟然發出紅『色』的光暈,那光越來越強,照的我睜不開眼睛。
帝江死死的掙扎著。
他的手狠狠的扣住了我的眼睛。
我聽著撲撲兩聲。
我的世界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我始終沒有鬆開嘴,窮盡一生之力都在牙齒之上。
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穿透他的血管,喝盡這賊人的血!
我要讓他碎屍萬段!
顧不得眼上的劇痛,顧不得身上密集如雨點的劇痛,更顧不得外界突然湧起的狂風。
此刻我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
讓他死!
地動山搖,狂風大作,風雪變幻,寒冷與炙熱相交。
不知過了多久。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緩緩下沉。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下來了。
連那隱隱的風聲都消失不見了蹤影。
牙齒鬆動了,我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倒了下來。
而我的手裡,還攥著那顆從我身體裡出來的珠子。
死死的……
不知過了多久。
我感覺到身邊有人上前來,將我搖醒。
我睜開眼睛,一眼刺目的光從上空傳來。
眼睛?
我渾身一個激靈。
我明明記得在那最後一刻,最後一刻,帝江將我的眼睛扣瞎了?
怎麼還看得見東西?
我『揉』了『揉』眼睛,剛一抬起手來,竟然覺得脖子上劇痛傳來。
我下意識的按住了脖子,隱隱有血流了出來。
但已被包紮好了。
腦中像出現一道驚雷一樣,咔嚓一聲,落了下來。
我想到了一個極可怕的事情。
但是目前我還不能證實!
我抬頭,見身邊圍著幾個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極是恭敬的看著我,彷彿在是等待我的命令。
我環視了他們一眼,試著動了動喉嚨。
聲音嘶啞的厲害,但還是發出極細微的聲音。
“鏡子!”
立馬有黑衣人聽懂了。
轉身離開。
片刻之後,黑衣人拿來了鏡子。
我迫不及待的接過那鏡子,看著鏡子裡的臉……
那張臉,竟然,竟然不是我所熟悉的臉。
我看著鏡子裡的人,細長而飛揚的眼角,高挺的鼻樑,眉心那一點嫣紅的硃砂痣……
這竟然是帝江的身體。
我的手無法控制的顫抖著。
哐噹一聲鏡子落地了。
那些黑衣人以為我受了重傷,手沒有拿穩,又將鏡子撿了起來。
重新遞到了我手裡。
他們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我拿起那鏡子,再次看了一眼,沒錯,這是帝江,但,我竟然與帝江的身體互換了!
那麼帝江去了什麼地方?
我坐直身體,看著周遭,竟然發現這裡是那烏木箱子之外。
“他在何處?”
我緩緩開口,聲音嘶啞的厲害。
想來是我最後那一咬,徹底咬壞了他的喉嚨。
否則說話不會如此痛苦。
為首的一個黑衣人道,“他還有一口氣,在外面,主上您要見他嗎?”
對於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竟然一時無法適應。
我搖搖頭,對那黑衣人艱難的說道“飲雪族的人呢?”
黑衣人說“還在天晷中關著。”
天晷?
我平生竟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東西。
喉嚨上的刺痛再次傳來。
我緩緩平復了一下心情,“把他們都放出來!”
那黑衣人顯然一愣,沒想到我會突然下這種命令。
他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看著身後的另三個黑衣人。
似乎以為他聽錯了。
我冷哼一聲,再次開口,“打開,放了他們!”
那黑衣人抬頭驚恐的望了我一眼,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或許服從命令才是他們的本職。
這一點被帝江馴化的不錯。
那黑衣人出去了。
過了沒多外,我聽見一扇門打開的聲音。
陰風呼號而過,正是我在那天晷中聽到的聲音。
我一想到我的母親姐姐,還有那麼多族人在那裡受苦,心裡如刀割一般難受。
我聽見一聲奇怪的聲音。
像是人被什麼撞到在地上一樣。
我匆忙跑了出去。
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
不知何時,我面前成堆成堆的沙丘裡,無數人的伸著手,正試圖從那沙丘裡出來。
他們一雙雙幽綠『色』的眼睛,像草原上的野狼一樣,看著這群黑衣人。
而剛才打開烏木箱子的黑衣人此刻早已被撕成碎片。
地上一灘鮮血。
而那扇烏木做的箱子裡,竟然如同另一個世界一般,打開一扇門,便進入另一個世界,關上這一扇門,便這現實世界。
沙丘裡的族人出來的越來越多,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便開始互相撕咬,我看著了母親和大姐,她們夾雜在人群后面,空洞茫然的眼睛,雪白的而鋒利的獠牙!
他們相互撕扯著,彷彿沒有人『性』的野獸一般。
在這場沒有鮮血的屠殺之上,很快地上出現了堆積如山的屍體碎片。
怎麼會這樣!
我終於明白了,為首的黑衣人,為什麼會以那種眼光看著我。
原來,他早就知道這箱子裡發生的事情。
其他黑衣人飛上前來,一把將那烏木箱子的門關上。
奈何已經有人衝了出來。
一把扭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將他們撕碎。
後面的黑衣人奮力一掙扎,才將族人堵在了箱子後的世界。
忽然我聽到地上傳來呼哧呼哧的聲音。
我看見我原來的身體,正像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著。
空洞的雙眼,『迷』茫的抬頭四處張望著,彷彿在尋找聲音的來源。
他忽然開口,“黑曜,黑曜!”
那聲音竟是如此的熟悉。
因為那是我的聲音。
我看見身邊的幾個黑衣有茫然的看向地上的人。
我看著如同蛆蟲一樣爬在地上,將死的人。
這一個擁有我的身體卻是帝江靈魂的人,真的想放聲的大笑出來。
這叫什麼,天意弄人?
還是命運的戲耍。
一個想要搶奪別人東西的人,最後和被搶奪者忽換了身份。
我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擋住了身後黑衣人疑『惑』的目光。
然後抬手踩住了“我的手指”
狠狠一碾。
我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和淒厲的慘叫之聲。
然後我蹲下身,悄悄在“我”耳邊說了幾個字。
我看見帝江不可置住的看著我,眼睛睜的大大的,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表情。
帝江低下了頭,彷彿在思考什麼一般。
隨即他忽然仰頭大呼一聲……
我在那聲音還未出口的同時,一把打開了那一扇烏木做的門,將他丟了起去。
這幾個動作極是連貫,幾乎是一氣喝成。
我驚歎於自己何時出現這樣的神力。
忽然間想到,我既然擁有了帝江的身體,那麼定然也繼承了他的能力。
如此小事,算得了什麼。
我看著帝江被我扔進了那天晷之中。
並沒有急著關上那扇宛如地獄修羅場一般的門。
我親眼看著他被不知何時變得瘋狂的族人撕成碎片。
然後爭相食之,吞嚥下去。
我低頭,看著這一身錦衣長袍,我知道,我的復仇之路,馬上得以開啟了!
滅了天山門。
而屬於我的那支不傷不死的軍隊,就在我的眼前。
他們是我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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