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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可大一陣感慨,然後恢復過來,“方才機宜說了有事吩咐,不知為了何事?”

“是留通判的吩咐。”張儉拉着說折可大往北門走,“你可知道韓樞副的那個親信,就是前兩天往北去的那個。”

“嗯。說是要傳話忻州,並聯絡代州被打散的官兵。”對於韓岡派出去的這位親信,折可大頗有期待,隱隱的也有些佩服:“希望他能做到。”

“若他能做到,這一回攻入河東的遼賊多半就回不去了。”張儉低頭看着腳下,忽然沉聲,“閣門,你可知道,這一戰在朝廷看來,其實是在所難免的。”

“此話怎講?”

“澶淵之盟已有七八十年,人心懈怠,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對當年宋遼連年鏖戰以至兩敗俱傷的舊事都忘了差不多了。這一回與遼國之戰在所難免,不在今年,就在明年後年,逃不掉的。不過這一戰也是機會,至少要打出三五十年的太平時日來。若能再出一個澶淵之盟,對兩國百姓也未嘗不是一樁幸事。”

“這話是誰說的?”折可大立刻變色追問。這話張儉說不出來,就是張儉代為傳話的留光宇,區區一個通判,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口氣!

張儉瞥了折可大一眼:“是韓相公的信上說的。”

“是樞密相公?!”折可大驚問。韓岡寫信給留光宇了?

“不。”張儉搖頭,“是韓子華韓相公。”

‘原來是這個韓相公。’折可大恍然。

文武高官在民間不是相公就太尉,但在官場中想得人喚一聲相公,至少得是兩府中人,而真要計較起來,卻只有宰相才能稱相公。韓絳這個相公可比韓岡的樞密相公成色要高多了。

不過河東、太原面臨危局,現在一說韓相公,城內的軍民官吏十個倒有九個半會認為是韓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岡。(最穩定,至於韓絳,絕大多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有這號人物。

但韓絳終究是身居雲中的大人物,折可大不敢不敬,“韓相公怎麼會給留通判寫信?”

“你不知道?留通判跟韓子華相公有親啊!”張儉一臉驚訝,“而且這留通判還是韓樞副的同年。”

“同年的事我知道,跟韓相公有親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折可大現在並不關心什麼親戚關係,王.克臣還是外戚呢,英宗皇帝的親家,又怎麼樣?只是他又感嘆起來,“想不到朝廷是這個想法。”

“這是兩府內外共同的判斷。事有緩急利弊,但並不是固定不變的。因勢利導,緩可急,急可緩,而壞事也可變成好事。”

折可大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終究是宰相。縱然上有王安石,下有呂惠卿、韓岡,讓身為首相的韓絳在政府中不是那麼起眼,可這份見識不愧是宰相之才。

他神態恭謹,虛心問道:“韓相公在信里有說些別的嗎?”京中相公私信上的內容都能知道,明擺着就是留光宇本人透露出來,要張儉轉告的。

“倒沒有別的話了。只是讓留通判一切聽另一位韓相公的。”

折可大沉默了一瞬間,“......留通判可是有什麼吩咐?”

“沒別的,留通判說了,今晚若無事,請折將軍你過府一敘。”

折可大沒猶豫,立刻點頭:“只要無事,下官必至。”

話聲剛落,卻猛地聽到前方一片聲的再喊,“遼賊!遼賊!”

“城外來了遼賊!!”

聲音凄厲,如夜梟慘嚎,讓混亂的市井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要無事......’折可大一聲暗嘆,看了看愣住了的張儉,‘怎麼可能無事!’

寂靜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前方隨即湧起一片人浪,街道上雞鳴犬吠,騾馬相嘶,哭聲喊聲一片沸騰。

人們你推我搡,縱然北面還有高高的城牆,城門也早已緊閉,但街上的行人還是像是沒頭蒼蠅一般亂沖亂撞,最後變成了向南逃竄的浪潮,直衝正走到街口的折可大、張儉而來。

折可大的親隨見勢不妙,猛地拔出了腰刀,三五人殺氣凝聚,卻像是中流砥柱一般,讓人流一分為二,從身旁涌過。

張儉看着兩邊的混亂,雙唇都失去了血色,怎麼亂成這幅模樣了。要是遼軍現在攻城,一天半日就能給破了城去。

折可大臉色陰鬱,左右看看,然後轉身跳上馬。

“閣門,哪裡去!”張儉驚聲大叫。

“去府衙!”折可大一聲怒吼,揮空一抽馬鞭,分開人眾,潑剌剌的蹄聲便往府衙方向奔去。

雖然他不想管事,也不當管事,但自家的性命,折可大並不打算放在那位王經略手裡。憑自家的家世聲望,再借一下韓岡的虎威,折可大相信自己在這個時候當能壓得住陣腳。

“二十天!”

一聲暴喝聲震府衙,讓如旋風般衝進府衙的折可大驚得停了步。就在院中,望着大堂內,那是自從來都不會高聲大氣的王經略嘴裡發出來了。

“二十天,不對,這信是昨天從銅鞮縣發出來的,到今天就只剩十九天!十九天!十九天後援兵便能到了!”

河東經略使的臉色一改半個月來的蒼白,滿面紅光。

他晃着手中的一頁信紙,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中氣十足的大喊着,“只要守住十九天!十九天!援兵就能到了!到時候,將北虜盡滅在太原城下!”

王.克臣雙眼神光湛然,環掃四周,“這是制置使韓樞相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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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安素應該快到太原了吧?”

烽火山城上的蕭十三意氣風發,攻下雁門的是他的人,拿下代州的也是他的人,現在第一個攻去太原的也是他的人。如此武功,一時無人可以匹敵。

“只有先攻下榆次縣,防住河北軍,才能算是安心。”就在蕭十三身邊的張孝傑輕嘆一聲,“更別說我們在河東人生地不熟,不比河北,萬一走錯了路,可就麻煩了。”

一名北院樞密使,一名南院宰相,兩位大遼的重臣站在宋國國中的險關之上,遠眺群山峻岭,一時氣象迫人。

“有人帶路,何須擔心。”蕭十三仰頭哈的一聲笑,“這些商人,弔死他們的繩子他們都敢賣過來。”

“聽說前幾日,樞密殺了一戶商人?”張孝傑忽然問道。

“又不是大遼子民,殺幾個搶幾個又能有什麼大不了的。”蕭十三哈哈大笑,“他家的幾房妻妾和女兒都不錯,若相公有興緻,送你一對如何?”

“他們我大遼做事,好歹留他們一條狗命才是。”張孝傑無奈的搖了搖頭,“漢人有個說法,叫做千金市馬骨。留着他們,重用他們,能引來更多南人投效。”

千金市馬骨的故事,蕭十三也聽過,不需要張孝傑多解釋,“聽說韓岡之前是準備用商人來跟尚父談判?”

“沒錯。”張孝傑冷笑道,“堂堂韓學士,藥師王佛弟子,都是菩薩了,想不到也會犯蠢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竟然敢相信那些商人。”

“不說是市馬骨嗎?”

“這哪裡是市馬骨?這是放賊入庫。”

“反正那是尚父的事,讓尚父去操心好了。”蕭十三搖搖頭,“其實說起來將事情鬧大的還是陝西宣撫使呂惠卿。南朝的朝廷當還沒有毀約背盟的想法。”

張孝傑冷聲道:“南朝的兩府並不是鐵板一塊,肯定是各有各的盤算。但呂惠卿是誰任命的?這一回宋人的朝廷縱然給呂惠卿給坑苦了,卻也是他們自作自受。”

蕭十三點點頭,笑了一下。心中在想,天底下的烏鴉一般黑,張孝傑說宋國朝廷的宰輔們各有各的盤算,難道在大遼朝中就不是這樣了?張孝傑下的判詞,還是以己推人的成分居多。

“雁門關打下來了,石嶺關打下來了,代州也打下來了,也就忻州未下。若能攻下太原城,忻州自不在話下。局面之好,攻勢之順,就是當年承天太后領兵攻到澶州城下也是比不上的。”蕭十三眼神閃爍不定,“以相公的看法,接下來當如何做?”

張孝傑不假思索的便說道:“以打促和。見好就收。”

蕭十三驚訝張大了雙眼,問道:“你跟尚父說過了?”

“這正是尚父的打算!”

張孝傑這個漢人越來越受耶律乙辛的信重了,這讓蕭十三很不舒服。不過對眼下局勢的判斷,這一點他是能認同的。

越是深入河東,遼軍面臨的危險就大。河東的土地對喜歡縱馬追風的契丹鐵騎來說,實在太過狹促。進退只有幾條路,就像鑽進風箱里的耗子,指不定就給人活擒了。

見好就收,這是蕭十三等幾位主帥的共識。退回來守住赤塘關、石嶺關,

一名騎手自南而來,穿過了南下的隊伍,一直衝到了關城腳下。

片刻之後,一名親兵走了上來,遞上了一封信。蕭十三展信一看,臉色便是一變。

“怎麼了?”張孝傑在旁詫異的問,蕭十三去年親手給幼主灌了葯,都沒有變過一下臉色。

黝黑的臉龐如陰如晦,蕭十三陰沉沉的說道:“韓岡將至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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