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轟
一聲巨響,四門虎蹲炮,幾乎就是同時射出。∴,
數以百計的黃豆大的鉛子離膛而出,一層鉛雲籠向沖在最前的幾名遼騎。
最近處甚至不到十步,正是霰彈威力最大的距離。
脆弱的血肉之軀在金屬風暴中毫無抵抗之力,鉛子分割血肉,一朵朵血花綻放,留下了一個個血洞。
戰士和戰馬轟然倒地,巨大的衝力讓他們還繼續向前滑行了一段,一直衝到了炮口前。
渾身冒血的戰馬,在面前掙扎哀鳴,渾身冒血的遼騎也在面前翻滾。沖在最前的那名遼騎,之前也最是模樣囂張,現在則滿身滿面的血,翻滾着將白石橋面染得一片血紅。
鉛子雖多,威力卻不甚大,被命中的只要運氣不是太差,一般戰場上都是只傷不死,直到戰後,才會在鉛毒病中輾轉反側,最後一命嗚呼。但是迎面挨了這一記,肯定是站不起來了。
虎蹲炮一擊功成,最前面的七八騎完全崩潰,稍後一點的一排騎手,每人都吃了幾個鉛彈,疼得戰馬人立而起。
還算寬敞的石橋橋頭,一下子就被堵上了。最前面的十幾名騎手,本是精銳中的精銳,如果讓他們沖入戰陣,立刻就能喧賓奪主,秦琬也只有狼狽而逃,可現在他們卻成了障礙。
緊隨在後的遼騎,不得不慢了下來,試圖避開前面擋道的同袍。只有幾匹馬的騎手馬術高超,如風一般穿過橋頭,在倒下的人馬面前高高跳起,越過了地面上的傷員和殘跡。
四支虎蹲炮組的十六名成員,此刻再來不及發炮了。按照事前的命令,他們早一刻就丟下了他們的武器,沒有再試圖發射,而是飛快的翻身跳進了河水中。但炮手臨走的時候,不忘用鐵釺紮上一下還在哭嚎着的敵人。
遼騎勇往直前。胯下雄壯的戰馬,以千斤之力撞開了虎蹲炮組,衝上了石橋中央。
在他們的面前,是六排黑洞洞的槍口。
秦琬冷冷看着敵騎,估算着距離,當戰馬落地,他用力吹響了口中的木笛。
半身用鋼鐵包裹,胯下的戰馬五尺多高,騎手的面容只能仰頭上望,高高舉起的長刀更是讓人心頭震顫。
數百斤的重物帶起一陣惡風,迎面衝來時,許多宋軍戰士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但聽到木笛聲後,卻下意識就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一串槍聲響起,火藥的煙霧瀰漫在石橋之上。這群被嚇到了的士兵,卻完美的執行了秦琬的命令。
一名遼國勇士正揮舞着馬刀,沖向宋軍的陣列。閃閃發光的半身甲,來自大遼太子的賜予,在部族中為他吸引了數位妙齡少女的青睞。今日這一套平時被他擦得鋥亮的胸甲,也為他吸引了一枚子彈的熱情。
遠遠超過虎蹲炮中霰彈鉛子的威力,擊中了堅固的胸甲。柔軟的鉛彈在胸甲上變形碎裂,將其中所蘊含的力量完整的傳輸到了甲胄。胸甲隨即歪曲變形,又將破壞性的力量輸送到胸口。這一位勇士的胸骨,頓時就如同重錘夯過,碎成了數片,心臟也像大手捏過,變形破裂。
勇士倒飛落馬,口噴鮮血,還在半空中,就已經沒了呼吸。
他身下的坐騎,也被數枚子彈擊中,巨大的動能,直接將戰馬巨大的前沖慣性抵消大半。子彈命中處的血肉,直接化為肉糜。前面挨了霰彈的戰馬還在慘嘶,而這一匹卻已經倒斃當場。
能夠容納四輛馬車同行的橋面,也能容納八匹挽馬平靜的並排行走,但換作是戰鬥時的狂奔,兩三匹就已經嫌狹窄,七八匹集中突擊就已經要冒着自相衝撞的巨大風險。
如果是上京道中不肯順服的部族,十幾騎全副武裝的具裝甲騎,衝過對方的戰陣,就像熱刀切過生牛油,毫無阻礙的就能一分為二。
但遇到了武裝更加完備的宋軍軍陣,卻如撞到了銅牆鐵壁,一個個頭破血流。
已經不可能衝上去了,十幾匹已死將死的戰馬將橋面堵得嚴嚴實實,一個個大遼勇士只剩下掙扎的力氣。衝鋒的道路上,擋路的障礙全是袍澤的屍體,比宋人用鹿角布滿橋面還要讓人喪氣。
宋人就堵在橋上。
遭受迎頭一擊的契丹騎兵,又試探的攻擊了一回,還沒上橋頭就被擊潰了。最後不得不又丟下十幾騎,在城頭炮火的歡送下狼狽而去。
一口氣損失了五十多人,對僅僅三百人的隊伍來說,是一場極為慘痛的失敗。
高台上,幾位上京道出來的將領,臉色皆是死了爹娘一般的難看。
他們拿着望遠鏡,都看到了自家的精銳怎麼慘敗在宋人手中,還是在他們一直都看不起的南方將領眼前。
耶律懷慶向蕭金剛使了個眼色,蕭金剛心領神會,又向旁邊的一名將領遞了個信號,就聽那名將領在旁閑閑的冷笑道,“在上京道欺負慣了阻卜、乃蠻、梅里急的蠻子,都忘了怎麼跟宋人打仗了。”
來自上京道的一幫人頓時黑了臉,換做另一個場合,不拔出刀分一個是非對錯,那是絕對不會完事的。
但拿着天子金劍的耶律懷慶就在旁邊,誰也不敢動起手來。
“陣列不戰啊”耶律懷慶輕輕嘆道。
幾個上京道將領都咬咬牙,忍了下去。
“晚上必須得動用壕橋上去。”蕭金剛小聲的在耶律懷慶耳邊說著。
耶律懷慶點了點頭,直接去沖正門石橋的確是太蠢了,兩邊是水,中間就一道橋,宋人堵住路,硬沖誰能過得去
這種情況,另外找路才對。
“有多少壕橋了”耶律懷慶問。
“有三百具。”蕭金剛道。
御營工匠的水平比不上宋人,卻也比幾十年前的大遼要強得多。只要有足夠的材料,如壕橋這般結構簡單的攻城器具,只用了他們幾天的手腳。
壕橋就是下面釘着輪子的木橋板,最簡單的攻城器具之一。有了足夠的壕橋,只要推過去,在濠河上一搭,就是現成的浮橋。
“足夠了”
“足夠了”
“好。”耶律懷慶笑着一瞥天門寨,眼神發寒,“就讓宋人再得意半日。”
石橋的前段,橫七豎八,躺着十好幾具遼人的屍體,幾乎都是滿身血洞,更有同樣多的傷員,奄奄一息,下一刻就可能會咽了氣。
三名宋軍士兵行走在屍骸和傷員間,大模大樣的拿着斧頭,將首級一枚枚斬下。不論目標死活,都是揚手一斧頭。
剁下一顆頭顱,就甩手拋到身後,打着滾轉着,聚在了一堆。
一個個腦袋被麻利砍下,功勞在不斷堆積。橋上的遼軍快要被清理乾淨,只剩下橋外最後打下來的一批,突然在屍堆中,一名遼兵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身上只有血跡,卻看不到傷口,看起來是從馬上掉下來後被摔暈了。
當他看見三名宋軍的動作,滿是悲憤的一聲大叫,提起馬刀猛的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