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将加冕为王》 空痕鬼彻

“騎士們——重新列陣!”

悲憤的怒吼在槍炮聲中響起,但下一秒就被徹底淹沒;躲在掩體後方的皇宮侍衛與御前騎士們臉色慘白,他們完全被夜幕下的敵人火力壓制了。

狂風驟雨似的彈幕一輪一輪的向他們潑灑,連喘息的空閒都不存在;每次的開火還擊都能聽到淒厲無比的慘叫,看見鮮血四溢的身體倒地。

當然,倒下的絕對不是敵人。

面對近乎於己方十倍以上的火力壓制,如果是真正的重鎮要塞,皇宮侍衛們尚且能夠依靠堅固無比的掩體,層層迭迭的防禦工事打持久戰;但驍龍城皇宮畢竟是一座宮殿,或許它曾經具備軍事功能,可現如今肯定已經沒有了。

並且皇宮侍衛們還有一個隱藏的劣勢——他們不能後退。

要塞攻防戰中將敵人故意引入外圍工事後的陷阱再集中剿殺,甚至故意以此引誘敵人注意力染然後棄城突圍,都不是什么禁忌。

但很明顯侍衛們不可能拋下皇宮突圍,他們連後撤躲避敵人的火力壓制都做不到;哪怕已經被壓得抬不起頭,也必須在最外圍的宮牆硬抗,直至全軍覆沒。

“亞瑟·赫瑞德爵士呢,為什么還沒回來?!”

伴隨著同伴們不斷倒地的慘叫,掩體下終於響起了質疑的聲音;根本不需要任何引導,恐慌的氣氛迅速在侍衛們之間瀰漫開來,每個人的心情都是無比的沉重。

夜幕下的皇宮依舊燈火通明,卻彷彿是黑暗潮水中僅存的孤島,隨時都有可能被如雷的彈幕碾得粉碎。

“我…我們是不是,已經被拋棄了?”

終於有侍衛說出了口,下一秒他的腦袋就被流彈貫穿,剛剛失去意識身體被後仰的慣性帶起,橫飛的子彈切開了脖子,倒在花叢間抽搐不止。

所有侍衛們瞬間意識到——無論亞瑟·赫瑞德回不回來,他們大概都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不幸中的萬幸,宮牆外的敵人似乎並不急於推進,而是依然在用無窮無盡的彈幕壓制他們這些皇家侍衛;但即便傻子也明白那只是時間問題,何況他們很可能都堅持不到那一刻。

震耳欲聾的槍聲彷彿永不止歇,那聲音和火光帶來的恐懼不斷震顫著每一個皇家侍衛的心臟,不停的攥緊,直至徹底吞噬。

直至…那個撕破黑暗的童聲。

“嗚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一抹雜亂的褐色捲起煙塵滾滾,從皇宮內的方向狂奔而來;懷抱著一把不斷噴射槍焰的奇怪步槍,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手榴彈。

剛剛還恐懼萬分的皇宮侍衛們死死盯著那個興奮無比的身影,以及緊隨其後的上百個同樣在興奮狂奔,不斷大喊著“跟上莉莎·巴赫大人!”聲音的克洛維士兵。

這突如其來的援軍就這么毫無徵兆的閃亮登場,踩著破損宮牆的牆頭就衝向了夜幕中的槍林彈雨,用漫天飛舞的手榴彈宣告自己的到來。

“轟——!轟——!轟——!轟——!”

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夜色,圍攻者的彈幕攻勢也終於被稍稍打斷,皇家侍衛們似乎還能聽到對面驚愕不已,組織防禦和穩定陣型的呼喊。

“鳶尾花在上,神佑帝國!”

下一秒,熟悉的吶喊聲在皇家侍衛們的身後響起,近百名穿著華麗制服,高舉明晃晃長刀的身影高舉著金色鳶尾花軍旗而來。

他們並未像剛剛的克洛維人那般毫無章法,相互簇擁成一個又一個小型錐形陣,迅速靠近宮牆並且填補了皇家侍衛們傷亡留下的缺口。

艾德蘭,康塔爾,勃拉姆,驍龍城……來自帝國四面八方,五顏六色數不清的家徽旗幟如林般在破損的宮牆上豎起,簇擁著那面哪怕夜空下都熠熠閃爍的金色鳶尾花。

看著身旁身著華服的貴族騎士們像普通士兵們那般修葺掩體,拿著佩刀和步槍等待命令,剛剛才被震撼過的皇家侍衛們一個個瞠目結舌,幾乎要忘記自己正身處戰場。

幾乎同時,身披紅色斗篷的萊昂·弗朗索瓦一手火把,一手紅色荊棘花旗幟出現在夜幕下的宮牆戰場;在他身後兩側,是近百名全副武裝的瀚土胸甲騎士,如羽翼般拱衛著他們的王太子殿下。

援軍如潮水般不間斷從皇宮方向湧來,嘹亮的軍號聲接二連三的在夜空下炸響,彷彿緩緩展開的精美畫卷。

“全體皇家侍衛迅速集合,立刻重整陣線,掩護友軍!”

亞瑟·赫瑞德一邊快步狂奔,一邊對著還搞不清狀況的皇家侍衛下令道:“秩序之環在上,任何人不得後退半步,違抗者就地正法!”

儘管還是沒弄清剛剛盛筵廳內發生的一幕,他還是迅速找清了自己的定位,有條不紊的重新組織幾乎被打崩了的皇家侍衛。

此刻亞瑟·赫瑞德身邊簇擁著包括勒文特大公與伯納德伯爵在內,不下幾十名帝國王公貴胄,規模甚至足以號令四分之三個帝國。

顯然這些帝國權貴們並非真有多么忠心耿耿,否則約瑟夫皇帝也不會在長戟河慘敗的無以復加;現在的挺身而出不過是為了表明態度,順帶賺取“新皇帝”的好感而已。

當勒文特大公主動推舉亞瑟·赫瑞德的那一刻,原本萬眾矚目的貝爾納大公被驍龍城貴族們瞬間拋棄;不過既然是半路跳車,肯定要拿出足夠的誠意出來,當然要無條件支持御前騎士的一切行動,並且和貝爾納大公徹底切割。

“安森·巴赫派人送消息過來了,他們很快就會組織一場突圍,聯絡城內的軍隊。”

緊跟在御前騎士身後的伯納德沉聲道:“因為要在驍龍城內行動,需要我們這邊派人擔任嚮導,並且要在突圍的時候牽制城外的暴徒。”

“這個不難,我帶來的三十名康塔爾騎士們,裡面有六人都是風騎士血脈之力的繼承者。”勒文特大公無比自信的接過話來:

“配合瀚土騎士們外加皇宮侍衛,各家族的隨行騎士,衛兵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武裝,絕不會讓暴徒們再前進半步!”

“呵呵,這一點絕對毋庸置疑。”伯納德忍不住笑出了聲:“有這么多騎士在場,還是空間狹窄,我軍更加熟悉地形的城內攻防戰,實在是想不到會被敵人擊穿陣地的可能性。”

亞瑟·赫瑞德微微頷首,他也是這么想的,更何況伯納德還是自己的姐夫,從殖民地戰爭的時候就一直在幫自己了,當然不會懷疑他的判斷。

“現在唯一的疑團,就是這群暴徒們的身份。”眉頭緊皺的伯納德望向宮牆外的黑暗,眼神中滿是困惑:“按理說驍龍城內大大小小的武裝力量,都已經在長戟河之戰時隨軍出征了才是。”

“就算有少量殘留或者故意隱藏起來的,也不可能實力強勁到足以圍攻皇宮的程度,難道是趁著約瑟夫陛下的軍隊從長戟河潰退時混進來的?”

“退一萬步說,帝國境內哪股力量能擁有這么強大的火力,而且還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察覺,悄無聲息的在克洛維瀚土聯軍入城,帝國推舉新皇的關鍵時刻……”

突然意識到什么的伯納德瞳孔驟縮,自言自語的話音戛然而止,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暴徒的身份無關緊要!”一旁的勒文特大公猛地回頭,用近乎能殺人的眼神死死盯著伯納德,提醒著某人不要自尋死路:“最關鍵的是他們企圖顛覆帝國,威脅皇室和眾多王公貴胄的生命…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身為帝國騎士,面對企圖威脅帝國,威脅秩序世界和平穩定的暴徒,留給我們唯一的道路就是毫不留情的殲滅,不留下任何可能的隱患。”

“至於他們是誰,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這些根本就不重要。”

“完·全——不重要!”

……………………………………

“……所以,真的是秩序教會?”

皇宮外牆的另一側,卡爾·貝恩望著遠處正在皇家侍衛陣地上亂殺的小莉莎,咬著牙深深嘆了口氣:“能確定嗎?”

“否則呢,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在帝國的都城埋伏足以攻下皇宮的戰力,除了秩序教會還能是誰?”安森倒是意外的平靜,畢竟他都在皇宮裡和一個使徒見過面了,現在真的是天塌不驚:

“考慮到對面剛剛拿出來的火力,就算動手的是裁決騎士團,我也一點都不驚訝。”

“真是他們?!”

“我說就算是他們!”

安森立刻補充道:“雖然名義上裁決騎士團是教會唯一的武裝力量,但也不排除他們藏著別的後手;即便敵人的裝備比裁決騎士團略微遜色,那也絕對不能小覷。”

卡爾·貝恩鄭重的點點頭,風暴軍團在新世界曾經和裁決騎士團正面交鋒過;哪怕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參謀長仍然心有餘悸。

不僅僅是敵人全員擁有血脈之力,擁有可以連發的步槍武器,更有名為“陸地巡洋艦”和飛艇這種恐怖存在;即便能贏,也得做好傷亡慘重的準備。

“皇帝是不是瘋了,就算真的能靠教會保住皇位,他打算最後怎么收場?”沉默了一陣的卡爾·貝恩忍不住開口道:

“城外可是有我們四個軍團外加瀚土聯軍,還有三個大公的私兵;就算他們能把我們都幹掉,難道還能把聯軍都殺得一乾二淨?”

“當然不能,但他哪還有的選?”安森搖搖頭:“今天如果沒有我們,貝爾納大公百分百是要聯合所有人將他趕下皇位的,約瑟夫·赫瑞德他已經被驍龍城貴族們拋棄了,再危險的毒藥也得咽!”

“就為了保住皇位?”

“就為了保住皇位。”

安森眉頭一挑:“約瑟夫·赫瑞德,尼古拉斯·奧斯特利亞…秩序世界的統治者們,沒有誰是例外。”

卡爾·貝恩撓撓頭,從上衣口袋裡掏出菸捲點燃,臉色複雜的朝著皇宮方向啐了口煙沫。

……………………

“我尊敬的貝爾納大公,你是不是以為我瘋了?”

空蕩蕩的盛筵廳,孤獨的約瑟夫·赫瑞德坐在王座上看向同樣獨身一人的貝爾納大公;在場的王公貴胄們無一趕往皇宮外牆,協助亞瑟·赫瑞德共襄盛舉。

皇帝也命令長公主將小國王尼古拉斯帶回寢宮——名義上是讓自己妹妹保護好她自己的兒子,克洛維最後的國王。

“我從未有過這種想法,陛下。”

揹著雙手的貝爾納大公面色平靜,他知道這場爭奪皇位的比賽自己輸了,也不會自找沒趣的“協助”亞瑟·赫瑞德平定這場突如其來的暴亂。

“我可以告訴你,外面正在圍攻皇宮的軍隊,是我的人。”約瑟夫皇帝冷笑:“我也可以告訴你,克洛維人還有以勒文特為首的那群叛徒,他們必死無疑。”

“安森·巴赫,這個自作聰明的無恥小人,他以為自己能將帝國玩弄於股掌之中?他錯了,大錯特錯!帝國是我的,它永遠屬於龍騎士的血脈!”

假裝平靜的約瑟夫·赫瑞德猛地坐起身,大聲嘶吼的他瞠目欲裂,渾身上下顫抖不止。

“容我稍作提醒,陛下。”貝爾納大公微皺眉頭,將鄙夷的眼神很好的掩飾了過去:

“亞瑟·赫瑞德爵士,也是龍騎士的血脈。”

“我沒有要你提醒我,尊敬的貝爾納大公。”

約瑟夫皇帝冷冷道:“同為在長戟河背叛了我的叛徒,讓你苟活下去已經是我莫大的寬容,不要浪費了這份難得的仁慈。”

“萬分感謝,陛下。”貝爾納大公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還請陛下告知,在下的這條性命究竟還有何用處?”

“很簡單,我需要一個見證者,一個…功臣。”停頓了片刻,皇帝的臉上突然露出獰笑:

“感謝你的皇帝賜予的這份恩典吧,貝爾納大公;等到明天的太陽昇起,你就是剿滅叛徒和入侵者的帝國功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