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著臉的莉莎一邊整理著身上的武器裝備，一邊死死盯著身旁的阿列克謝·杜卡斯基，眼神兇狠的彷彿對方搶走了自己最後一個肉罐頭。
“那個…由於白天參加入城儀式的軍團主力是遊騎兵軍團，所以接下來就由我這個第二騎兵師的師長，擔任本次行動的總指揮。”
硬頂著莉莎彷彿能把自己爆頭的視線，阿列克謝硬著頭皮向眾人下達命令：“不準戀戰，不準遲疑，全速向騎兵師駐地突擊。”
“如果我陣亡，由諾頓·克羅賽爾上校指揮，其次莉莎·巴赫上尉，明白嗎？！”
“明白——！！！！”
在場的除了莉莎麾下的衛兵連隊，基本全部都是前來參加宴會的校尉級軍官，風暴軍團出身的更是佔據了三分之一以上，堪稱整個克洛維軍團的核心力量——如果不是事發突然，安森絕對捨不得讓他們去冒險的。
或許是因為聽到自己是第二順位，女孩兒臉上兇惡的表情稍微有所緩解，同時將蒸汽噴槍的槍口對準天空。
阿列克謝長舒口氣，“呲鎯——”一聲拔出佩刀，金紅色的烈焰瞬間覆蓋整個刀身，微微照亮夜幕：
“出發！”
………………………………
“鐺——！”
子彈在刀背上炸開刺眼的火光，亞瑟·赫瑞德順勢斬斷了敵人持槍的手臂，斷手和滾燙的槍管在對方驚愕的視線中飛舞。
但僅僅是下一瞬，狂風暴雨的鉛彈撲面而來，亞瑟果斷臥倒，搖搖欲墜的掩體爆發出可怕的哀嚎，數不清的碎石齏粉灑在他的臉上。
“說！你們是誰？！”
斷臂的敵人被年輕的騎士死死按在身下，從腰間拔出配槍頂住對方的下巴：“說的話給你個痛快，不然我就……”
“就怎樣？”
襲擊者獰笑的看向滿身灰塵和血汙，狼狽不堪的亞瑟·赫瑞德：“你以為你能做什么？就算能，你敢嗎？嗯？！”
很顯然，對方有恃無恐，而年輕騎士其實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真相——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單兵火力，修道士風格的兜帽長袍，精良的護具……
“很好，看來你不是個十足的蠢貨。”襲擊者冷笑，過度失血讓他的臉色慘白到令人毛骨悚然：“竭盡所能的掙扎吧，掙扎到無法呼吸為止，然後醜陋的去死。”
亞瑟·赫瑞德徹底忍不住了：“你們到底要怎樣？！”
瀕死的襲擊者並不打算回答，趁著年輕騎士情緒失控的瞬間猛地攥住他的配槍，然後……
“砰——！！！！”
獰笑的臉孔在亞瑟面前炸開，被噴了滿臉血漿的龍吼騎士表情扭曲到了極致，還在抽搐的無頭屍體彷彿在嗤笑著自己的愚蠢，惡毒的詛咒在耳畔不住迴響。
“皇帝陛下，您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即便年輕騎士再怎么不想承認，現實也已經明晃晃擺在自己面前——如果沒有約瑟夫·赫瑞德皇帝的許可，秩序教會絕無可能這么明目張膽的在驍龍城行兇，襲擊皇宮！
驟雨般的槍聲仍在不斷地響起，不斷在皇宮外圍的宮牆上炸開一片又一片血色。
皇家侍衛們在來自帝國各大家族的騎士們配合下，總算是稍微穩住了陣腳，卻依舊被襲擊者恐怖的火力壓制的抬不起頭，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從黑暗中湧出的身影，緩緩向皇宮大門靠近。
宛若黑夜中的燈塔，高呼著“天佑帝國！”口號的帝國騎士們展開自己的血脈之力，用身體和佩劍堵住了掩體前的缺口。
“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防線的後方，站在勒文特大公身側的伯納德·莫爾維斯伯爵忍不住感慨：“艾德蘭，康塔爾，勃拉姆…幾十個高貴家族的騎士們並肩作戰，扞衛鳶尾花的旗幟，簡直像做夢一樣。”
“是啊。”勒文特大公嗤笑一聲：“在約瑟夫·赫瑞德皇帝的治下，這種事情顯然不可能；而如果是某位被北方人推出來的‘好好先生’，那就更不可能了。”
知道勒文特大公在陰陽怪氣的伯納德根本不敢接話，只得一邊訕笑一邊痛恨自己幹嘛張這個嘴；旁邊的羅蘭大公當然沒有這種顧慮，毫不客氣的冷哼一聲。
正當伯納德還在糾結該怎么打圓場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三人背後響起。
“啊，這不是我們了不起的貝爾納大公嗎？”
勒文特大公第一時間冷嘲熱諷：“怎么，敬愛的皇帝陛下沒有留您私下密談，商誰才是真正應該繼承帝國皇位的合法人選？”
“安森·巴赫在哪兒？！”
完全沒理會對方的冷嘲熱諷，焦急萬分的貝爾納大公神色凝重，讓還準備繼續的勒文特大公也不由得收起了嘴臉。
“克洛維人在另一側的外牆，提防襲擊者突破皇宮側門。”伯納德趕緊接過話來：“皇帝是不是說…我是說，發生什么了？”
迎著向自己投來的三道目光，貝爾納大公沉默片刻，凝重的臉色中流露出一閃而過的厭惡：
“約瑟夫·赫瑞德…他瘋了。”
臺階下的三人表情略顯驚愕，但當他們面面相覷的瞬間，驚愕中又多了幾分確信。
“果然啊，這混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出皇位，現在還準備把我們都弄死在這兒！”拼命壓低嗓音的勒文特大公嘴角露出冷笑：
“這么說打從一開始，這場所謂的‘皇帝選舉’就是約瑟夫·赫瑞德的陷阱？那我倒是好奇了，就算把我們都殺光，我們的皇帝陛下又打算怎么收場？”
“很簡單，他根本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伯納德不假思索道：“別忘了，安森·巴赫可是曾經被秩序教會指定為異端，動員幾十萬聖戰軍討伐；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第二次？”羅蘭大公眉頭緊鎖：“你是說……”
“只要用‘異端’這個藉口把我們都殺個一乾二淨，最終再由約瑟夫·赫瑞德這位皇帝陛下親自背書……”伯納德看向遠處岌岌可危的陣地：
“誰能質疑，誰敢質疑？”
作為親身經歷過新世界聖戰軍之人，伯納德·莫爾維斯對現如今秩序教會的變化再清楚不過；曾經作為枷鎖的《第二次秩序會議》，在秩序教會成功組建聖戰軍之後已經失去了效力；擁有武裝力量的秩序教會，絕不會放棄干涉秩序世界的大好機會。
不，事實上他們從沒有放棄過這種可能：利用克洛維人制衡帝國，分裂瀚土和縱容伊瑟爾精靈的異端組織，拉攏勒文特家族對抗驍龍城皇室……
伯納德的目光偷偷瞥向身側的勒文特大公，但對方的表情除了震驚之外，並沒有任何異樣。
“那我們現在究竟該怎么做？”勒文特大公冷聲質問道：“除非讓城外的軍隊進城，否則我們絕不可能是秩序教會的對手…抓住約瑟夫·赫瑞德？”
“我不會阻止你這么做，但在此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該怎么解釋。”
貝爾納大公同樣緊鎖著眉頭：“至於讓軍隊進城…還是同樣的問題，時間如此緊迫的前提下，你要怎么讓士兵們理解皇帝與教會合謀，準備殺光我們所有人？”
“怕不是話剛說出口，我們就先被士兵們當成瘋子了。”羅蘭大公的表情十分悲觀，忍不住嘆息道：
“領主是個瘋子和秩序之環的僕人要殺了自己，就算是我們自己恐怕也不會選擇後者。”
“最重要的是既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決定，恐怕也不會准許城外的軍隊破壞他們的計劃。”
伯納德冷靜分析道：“如果我是他們，就絕不會允許制定好的計劃出現任何有可能的變數…他們的目標可是將皇帝變成傀儡，從而控制整個帝國，怎能放過如此明顯的破綻？”
“那要怎么辦？”勒文特大公的表情略微失控：“坐以待斃，等皇帝把我們都殺了？！”
“我不知道，所以我說了我不打算阻止你。”
貝爾納大公看著這個又驚又怒的對手，搖了搖頭：“眼下的情況，想要破局的話恐怕真的只有……”
“安森·巴赫？！”
幾人異口同聲。
“準確的說，應該是他手中的克洛維軍團。”貝爾納大公繼續沉聲解釋道：“秩序教會縱然有皇帝默許，他們的兵力絕對不會超過兩千；而白天的凱旋儀式結束後，至少有五千人的克洛維與瀚土聯軍在驍龍城內駐紮。”
“無論這些兵力是否在秩序教會的計劃之內，克洛維人這都是我們可以翻盤的最終底牌。”
接過話來的伯納德·莫爾維斯異常感慨…多少年了，自己屢次在這個該死的克洛維小軍官手裡各種吃敗仗，眼睜睜看著對方破壞了帝國的戰略計劃，現在卻要寄希望於對方能像過去那般，繼續創造奇蹟：
“是的先生們，帝國的未來究竟是維持現狀還是名存實亡，全部都要依靠這群該死的克洛維人了。”
……………………………………
“全速前進，不要遲疑！”
空曠的街道上回響著凌亂的腳步聲，高舉烈焰長劍的阿列克謝·杜卡斯基一刻不停的狂奔，幾百人的隊伍在他身後拼盡全力跟上那道背影。
不需要嚮導，甚至不需要別人提醒…踩著腳下熟悉又陌生的石板路，阿列克謝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霧濛濛的清晨，自己跟在父親身後，覲見皇帝陛下。
久遠的記憶彷彿就在昨日，讓阿列克謝眼前的畫面一陣又一陣的恍惚，淒厲的慘叫變成了熱鬧喧囂的歡呼，炸裂的火光和槍聲交織在焰火之中。
“阿列克謝……”
耳畔突然傳來父親的呼喚，緊張萬分的火騎士下意識想要回頭，身體卻還在不受控制的狂奔。
“阿列克謝……”
不行，還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來，不能……
“阿列克謝！”
“嗯？！啊！”
猛然驚醒的阿列克謝下意識停下腳步，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身後撲上來的女孩兒一槍托命中後腦勺，疼的差點兒真要去見父親大人。
“阿列克謝，你沒事吧？”氣喘吁吁的諾頓·克羅賽爾趕緊扶住他，總算沒讓後面的同僚們欣賞到某人的平地摔：
“你從剛剛開始就不太對勁，無論我們怎么喊都沒有回應，是不是……”
“我沒事！”
捂著後腦勺的阿列克謝趕緊搶斷道，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身上的異樣：“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趕到營地，以免遲則生變。”
就彷彿是為了應驗他的烏鴉嘴一樣，話音落下的瞬間，不遠處的街區突然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
“轟————！！！！”
氣喘吁吁的一行人猛地抬頭，然後……
然後他們就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爆炸後被煙塵覆蓋的巨大身影。
“我…秩序之環在上！”諾頓·克羅賽爾脫口而出：“那是什么？！”
一雙雙瀰漫著恐懼顏色的瞳孔中，倒映著那猙獰的血肉：蟒蛇似的軀幹，造型誇張的利爪，被肉膜覆蓋的翅膀，怎么看怎么像是……
“……龍？”
“轟————！！！！”
無首的巨龍在夜幕下發出怒吼，讓剛剛清醒過來的阿列克謝幾乎再度失神，然後他就又捱了身後女孩兒的一記槍托。
“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嗎，阿列克謝，還愣在那裡做什么？！”
怒氣衝衝的莉莎揚起右手的蒸汽噴槍，同時向身後一揮手，心領神會的衛兵連戰士們立刻後撤步，為他們敬愛的長官讓出一條道路。
“莉莎·巴赫小姐，您這是要……”
“莉莎去阻止那個怪物。”女孩兒的表情超乎尋常的冷靜，彷彿在討論明天的出遊計劃：“阿列克謝帶著大家趕緊去營地，集結軍隊準備迎戰。”
望著少女堅毅的眼神，面面相覷的阿列克謝和諾頓沒有絲毫猶豫，果斷轉身狂奔，繼續向營地的方向進發。
“阿列克謝，跑！”
背對著大部隊的女孩兒用力拽動槍栓，死死盯著黑夜中巨龍的身影：
“快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