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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晉軍三面合圍汴梁,圍而不攻,不斷利用宣傳攻勢策動城內反抗力量,給予汴梁城壓力,使得城內雲波詭譎時,趙平、趙英率領的數萬反抗軍精騎,早早在半途調轉兵鋒南下。

在調遣了五萬反抗軍回援河東後,如今在黃河南邊的反抗軍攏共是二十五萬上下,拋開不適合長途奔襲的重騎不論,輕騎有五萬多。

五萬餘輕騎自然不能都用來南下奔襲,還得有一部分用在汴梁戰場,不過有平盧軍、義成軍的騎兵可以調動,反抗軍用於汴梁戰場的輕騎無需太多。

趙平、趙英率領的兵馬有近五萬。

張京坐擁四鎮二十餘萬兵馬,攏共都沒有五萬騎兵,其中半數還集中在汴梁,其餘騎兵則分散在各個駐地。

數量雖然不多,但終歸是本地作戰,同樣不能小覷。

趙英率領的八千先鋒輕騎,從陳留縣、雍丘縣中間奔過,一路南下過尉氏縣,出汴州,長驅直入進了許州地界,不日便臨近許昌縣。

這一路來,他們碰到了許多出來堅壁清野的藩鎮軍、官吏隊伍。

沒有例外,這些官兵對待百姓都很粗暴,喝罵驅趕,鞭子亂甩軍靴亂踢,根本沒有給百姓作為人的尊嚴,完全是當作牲口對待。

百姓都不想離開田地與家舍,到了城中誰知道會是什麼處境,有沒有房屋遮風擋雨都是問題,農時誤了今年收成受到影響,來年土地就會被地主大戶趁機兼并。

百姓更不願家裡的糧食財物都被官府拿去——官府就算不全部據為己有,也會截留不少。到了城裡還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憂心忡忡的百姓不配合,官兵下手就更重,被打傷打殘者不計其數,哭嚎聲傳遍鄉野。

看到這樣的景象,反抗軍普通將士也好趙英本人也罷,都無法坐視不理。

輕騎分股出動沖向官兵。

那些地方官兵看到反抗軍,無不震驚恐懼,校尉急急忙忙下令戰士集結,可散在各處的人手要回來列陣並不容易,兩條腿也跑不過四條腿。

反抗軍輕騎不過是一個衝鋒,這些官兵便死傷慘重,先前那些不把百姓當人的官兵,這下自己也做不了人,只能做刀下之鬼了。

其餘官兵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差事,俱都丟了百姓驚慌逃往縣城,生怕被反抗軍輕騎追上都丟了性命。

趙英並沒有就地停留,幫助這些百姓徹底走出困境。他是先鋒,有他自己的任務必須完成。

不過他還是讓將士們告訴這些百姓不要驚慌,趕緊回家裡去。反抗軍大隊人馬後續就會趕到,屆時必能幫他們逃脫官兵迫害。

兵貴神速,趙寧率領的先鋒衝散下鄉執行堅壁清野任務的官兵,只是順手施為,每回出戰都只是部分人馬,急速衝殺一陣便脫離戰場追趕大隊,故而主力的腳程並沒有被影響太多。

旬日間,趙英率隊到了許昌縣縣城附近。

許昌縣城距離許州州城不過四五十里。

許州是張京發跡之地,國戰之後他擔任忠武節度使時,治州便是許州。現如今,張京只有宣武、忠武兩鎮之地,麾下的四鎮兵馬有很多都駐紮在許州。

當八千反抗軍輕騎踩着滾滾煙塵出現在縣城附近時,在城外鄉裡間執行堅壁清野任務的官兵,一開始根本沒想到來的會是晉軍,剛聽到騎兵奔馳的動靜那會兒,還以為是自家軍隊。

許州城距離汴梁城直線距離都有兩百餘里。

反抗軍剛抵達汴梁,許昌怎麼就出現近萬晉軍?而且他們事先根本沒有聽到半點兒消息。

城外的官兵沒有防備,反抗軍也沒有大張旗鼓,等到忠武軍官兵發現來的不是自家軍隊,而是晉軍時,想要逃回城中已是來不及。

“分都突擊,各自散開!”

輕騎早早就把行軍速度提升到了沖陣速度,趙英拔出長刀向前一指,面色冷峻地向部曲下達作戰命令,“親衛營隨本將直驅城池!”

八千訓練有素、作戰經驗豐富的精銳輕騎,根本不需要趙英將命令細化,各自便在相應校尉的喝令、帶領下,分股奔向各處的官兵。

因為是大縣大城,在許昌縣城附近活動的官兵不少,跟汴州那些剛剛開始下鄉執行任務的官兵不同,他們在縣城附近已經活動了一些時間,眼下被糾集着入城的百姓不少。

被押送着入城的物資同樣如此。

雞鴨被官兵擰在手裡,土狗被宰了拖着,耕牛被牽着,有的官兵還抱着咩咩叫的小羊,跟同伴嘻嘻哈哈地說著今晚的下酒菜有了。

至於糧食等物資,都被放在板車上由百姓推着。

堅壁清野,這四個字對張京來說是戰爭策略,是克敵制勝的法門;但對下面的這些尋常藩鎮軍將士、地方官吏而言,這就是一個中飽私囊的機會,不說大發橫財,至少也是一番福利。

反抗軍精騎衝殺過來的時候,官兵和百姓都很驚慌。

很是很快,驚慌的就只是官兵。

這是必然的,反抗軍只對付官兵,下手狠辣,實力強悍,幾乎是刀刀見血。

那些在百姓眼裡跟強盜沒有兩樣的官兵,前一刻還氣勢洶洶彷彿神人,對他們想打就打想搶就搶,現在卻如螻蟻一般渺小,大部分都沒什麼反抗能力,不是被反抗軍砍死就是被馬蹄踩死。

戰鬥乍起,一些百姓胡亂奔逃,不小心擋在了騎兵面前,危急之境,反抗軍寧願勒住馬韁自身摔倒,也不讓戰馬撞到、踩到他們。

騎兵中的強悍修行者,甚至主動出手,幫助慌忙亂跑的百姓脫離險境,把不知所措只知道哭泣的小孩抱到安全地帶。

沒用太久,百姓們不僅不再驚慌,且一個個精神大振,許多人甚至情不自禁鼓掌喝彩,為反抗軍助威,希望反抗軍幫他們多殺仇敵。

不過是片刻之間,這些百姓就認同了反抗軍,跟他們站在了一邊。

正義只是一個空洞的詞彙嗎?如果是,那只是因為正義沒有被踐行。如果正義被踐行,它的力量就會強大得無與倫比。

壓迫、不公,只是濺不起水花的習以為常的存在嗎?如果是,那只是因為它們沒有碰到正義而已。如果碰到真正的正義,它們會在頃刻間被打敗。

趙英帶着一個小營的輕騎來到城前,堵住了城外官兵往城池裡跑的退路,狼奔豸突而來的官兵,悉數成了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無人能越雷池一步。

——趙英本來是想趁機殺進城池的,奈何城中官兵反應快,主將是個狠人,竟然不顧城外官兵的死活,果斷關閉了城門,讓他沒能得逞。

戰鬥到中期,就沒有官兵再往縣城跑,都掉頭向許州城方向逃竄。這當然是徒勞,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註定了要成為這八千反抗軍精騎的軍功。

等到戰事結束,城外已經多了幾百具官兵的屍體。

趙英讓一部分反抗軍護送百姓帶着他們的糧食財物回家,並清掃路上碰到的其他官兵隊伍,他自己則帶着大部分騎兵在城前大明大晃的下馬休息,吃乾糧喝清水,視城頭的駐軍如無物。

許昌縣令和守城主將兩人,在城頭看到趙英等人如此囂張,氣得五臟欲焚卻又無可奈何。

許昌是大縣,而且算重地,除了派出去到各個鄉里執行堅壁清野任務的人馬,眼下城內還有超過四千駐軍。

但無論縣令還是主將,都不敢開城迎戰,找回場面。

四千駐軍大部分是步兵,怎麼出城去迎擊八千精騎?就算趙英分了不少騎兵離開,他們也萬萬不敢。

就這樣,趙英硬是在城外休整了三個時辰——在這個過程中,很多反抗軍騎兵竟然蒙頭大睡,旁若無人到了極點。

他們一路奔襲,休息少,現在有幾個時辰可以歇一口氣,當然是要睡覺的。不僅是人要歇,馬也要歇。至於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得着的問題——這不過是反抗軍的基本素質罷了。

在出去護送百姓、追殺殘兵的騎兵返回後,趙英睜開眼,重新跨上戰馬,瞥了城頭的縣令與主將一眼,神情冷酷地輕蔑道:

“爾等膽小如鼠,不配死在本將刀下。就讓爾等人頭在爾等肩上再多寄存幾日。待我大軍殺到,定叫爾等灰飛煙滅!”

言罷,趙英大手一揮,帶着八千輕騎離開縣城,奔向下一個目的地。

眼看着這群殺神離去,許昌縣令大鬆一口氣,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心頭再沒有千斤巨石,渾身輕鬆,剛剛他是如坐針氈如陷油鍋,被反抗軍的威勢壓迫得喘不過氣:

“好了好了,他們終於走了,我們可以放鬆一些了。

“周將軍,你看,堅壁清野的任務總是要完成的,那些刁民之前竟然為晉軍喝彩,實在是狼心狗肺不當人子,哼,跑得了上師跑不了教壇,我們再把他們抓回來的時候,定要好生教訓!”

周將軍面色鐵青,聽了縣令的話,轉頭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你要本將繼續派人去堅壁清野?”

看到周將軍的面色,縣令愣了愣,不明所以:“晉軍都走了,我們......”

“他們現在是走了,可你知道他們去了何處?那可是八千戰力彪悍的輕騎!沒有過萬步騎,誰敢在他們面前露頭?

“派人去堅壁清野?離開縣城稍微遠些,沒了城池依託,那就是在讓將士們送死!”

縣令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好半響,他試探着道:“那應該稟報許州,請上面定奪?”

周將軍心煩意亂,冷冷地道:“稟報自然是要稟報。

“不過你最好用的你腦子想想,這八千晉軍是怎麼到許昌的,為何來得這麼快這麼急,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們的戰略意圖是什麼?汴梁大戰,眼下又是什麼情形?”

縣令張口結舌,囁喏好一陣,忽地神色大變:“剛剛,剛剛那個晉軍將領說,他們的主力大軍馬上就會到,這,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周將軍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森森地盯着城外。

大軍活動,不會沒有痕迹,按理說他可以派遣斥候哨探出去查探對方的行蹤。可對方都是輕騎,來去如風,斥候能有多大用?

只有高手出面才有效果。

但晉軍既然能出動八千輕騎來許昌,怎麼會沒有高手暗中照看?

周將軍滿懷憂慮地看向汴梁方向,良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