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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陳齊的後脖頸陡然一涼,霎時間汗毛倒豎,一個激靈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滿面驚恐地轉頭看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襲曲線玲瓏、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形,哪怕和服的款式略顯寬鬆,依舊不能遮擋這具身體散發的誘人魅力。

而讓陳齊渾身僵硬的,無疑還是那張彷彿塗了一層厚厚麵粉,慘白如厲鬼的熟悉面孔。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好似正被鐵鉗夾住:“五,五妹?!你,你怎麼會在我的飛機上?!”

他之前一直毫無察覺。

這實在是太過詭異!

而這背後的含義更是令他不寒而慄:對方若是連他的私人飛機都想上就想,還能不被他的人發現,如果對方對他有什麼歹心,他豈不是分分鐘就會腦袋搬家?

陳齊背後的衣衫立時被冷汗浸透。

他銳利逼人的雙眼,刀劍一樣掃過自己的秘書、近衛、默罕默德等人。除了身旁的秘書,其他人現在都僵硬地坐在座椅上,而他們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個身穿勁裝、矇著面孔、作忍者打扮的強者!

陳慧慧保持着雙手交疊於腹前的姿勢,踩着木屐邁着小碎步走上前,在桌子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冷淡而平靜地道:

“你要是那麼喜歡演戲,還去什麼西北,去拍電影好了。”

陳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五妹這是什麼意思?”

陳慧慧揮了揮手,吩咐陳齊的秘書給她拿一瓶酒來,目不斜視地道:“從上飛機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沒有回頭看過,飛機進入巡航階段前,你甚至都沒有跟飛機上的人說過話。

“最後,你從座椅上起身來到休息區的過程中,依然沒有回頭看哪怕一眼。如果說前面的情況是巧合,那麼最後這一步怎麼都顯得太過刻意。”

陳齊欲哭無淚,大喊冤枉:“我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做這些?”

陳慧慧接過秘書遞來的威士忌,自行打開,頭也不抬地道:“當然是為了假裝沒有發現我上了飛機,好當著我的面罵我。”

陳齊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一副放棄掙扎的模樣:“我為什麼非得當面罵你?”

陳慧慧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然是背後罵人別人聽不見,沒有當面罵人來得爽快。”

陳齊委屈巴巴地看着陳慧慧:“我在你心裡就是一個這麼不堪的小人?”

“你是什麼人跟我沒關係,但我知道,你很討厭我,所以有這樣的機會你肯定不會放過。”

陳慧慧搖晃着酒杯,“這回是我不請自來偷偷摸摸上了你的飛機,就算你罵了我,我也不好意思對你怎麼樣,這罵了也是白罵的機會,平常可不會有。”

陳齊眼瞅着陳慧慧呷了一口烈酒,頓時不裝了,完全放鬆下來,嬉皮笑臉地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陳慧慧端着酒杯看着他,面無表情,沒有言語。

陳齊頓感不妙:“你不會要反悔吧?你可別說什麼你是女人不是君子這樣的話!”

陳慧慧又啜了一口酒,淡淡地道:“我不計較,是建立在你不知道我上了飛機的前提上。你明知我就在你身後,還要罵我,這就是當面辱我,我豈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到了這最危險的時候,陳齊反而不緊張了,拿起被秘書倒好酒的高腳杯,很光棍地翹起二郎腿:“那你要怎麼處置你的三哥呢?”

陳慧慧微微眯了眯眼:“你覺得我現在對付不了你了?”

陳齊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得十分開心,好似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感到他畏懼、沉重的事。

陳慧慧沒打斷他。

好不容易笑完,陳齊摸着眼角貨真價實的笑淚道:

“五妹啊五妹,你真是不小心啊,我飛機上的酒你怎麼敢隨便喝?當然,我沒事不會給自己的酒里摻不好的東西,但這酒是我秘書拿給你的啊!”

說到這,他又開始笑起來。

他笑也就算了,還抬起手,示意對方不要打斷他。

等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才艱難而又開懷地道:

“我知道,你的手下都盯着呢,可你得明白,我是個沒什麼個人戰力的傢伙,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身邊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幾把刷子?你那些手下,防不住我秘書的‘魔術’的!”

說到這,陳齊已是滿臉的戲謔與期待。

戲謔,是因為終於擺了這個老是自作聰明、喜好自我表現的五妹一道,期待,是想要看到藥效發作,對方束手就擒時悲憤不已的模樣。

然而頂着一張厲鬼面孔、目光冷漠疏離的陳慧慧,依然是那副沒有波瀾的枉死鬼模樣,靜靜看着陳齊,半點兒表情都欠奉。

被這張臉盯得久了,任誰都會感到渾身不自在,陳齊這回是真的預感到了不妙,“五妹你彆強裝鎮定了,沒用的!”

“三哥是不是忘記了,你我初次見面時的場景?”

陳慧慧沒有溫度的聲音,就像是從歷史的塵埃里飄出來的,讓陳齊不由得回想了很多年前,那個凄風驟雨、光怪陸離的夜晚。

在那個靜謐無人的酒吧後巷,陳齊第一次見到了陳慧慧,那時候他被仇家捅了幾刀,渾身鮮血被大雨沖刷到腳下,貼身護衛已經身亡,他只能靠着牆壁氣喘如牛,獨自面對準備給他致命一擊的那群殺手。

而對方,忽然從雜物堆後面的陰影里冒了出來,悄無聲息,不着痕迹,腦袋發昏目光模糊的陳齊,當時都沒看清對方做了什麼,那些強悍的殺手便幾乎是同一時間栽倒在了地上。

等錯愕至極的他,抹掉眼皮上的雨水,抬起沉重的腦袋向前看時,只見冰冷的屍體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而對方背對着街口花花綠綠、閃爍不定的霓虹燈光,在大雨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那一刻,對方臉上慘白的妝容因為雨水的沖刷而掉落,就如五官都融化了一般,在昏暗不定的紅綠燈光映襯下,比厲鬼還要厲鬼,比恐懼本身更加恐怖。

陳齊直接暈了過去。

正是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抗拒跟陳慧慧面對面。

此時此刻,再度回想起最不願回想的那個畫面,陳齊內心深處的陰影一下子被勾動,它們快速膨脹起來,時隔多年再一次有了吞噬他心神的趨勢。

“所以,你發現了酒有問題?”陳齊一字字地問。

“當然。”陳慧慧淡淡地回答。

陳齊頹然倒在了沙發上,舉起雙手哇哇怪叫了一聲,“蒼天吶,請賜給我力量,讓我把這個可怕的女人從飛機上丟下去吧!”

自從對方回到集團,在集團站穩腳跟,已經很多年沒有親自展露過手段,以至於陳齊都淡化了往昔之事的印象。

現在對方既然發現了酒里有問題,還敢喝,就說明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陳齊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解決的問題,甚至都沒有看到任何痕迹,一如當初年少時,他沒有在那個雨夜,看清對方是如何擊倒那一票殺手的。

但陳齊明白,對方有這個能力。

這跟對方回集團之前的經歷有關。

陳慧慧放下酒杯,抱起雙臂,漠然看着在沙發上哀嚎不定的陳齊,毫不留情面地道:

“你喜歡自作聰明,熱衷於自我表現,總是想要靠各種手段戰勝對手、取得勝利,卻不知道我們最根本的東西,始終都是我們個人的實力。”

被陳慧慧原樣奉還了自己腹誹她的八字評語,陳齊難受得又大聲哀嚎了兩下。

陳慧慧接着道:“這跟你的成長經歷有關,跟時代背景有關,當然,跟你個人實力有限的關係更加密切。正因為個人實力有限,所以你總想假借其它手段達到目的。

“這在以往沒什麼問題,但如今時代不同了,修鍊正變得越來越重要,個人可以沒有實力,但得認識到這個現實,並在制定行動計劃的時候對其重點考量。

“你馬上就要抵達西北主持戰事,這一仗意義重大不容有失,董事長答應了讓你做司令,是認可你的能力,又答應了我做參謀長,是知道你的問題。

“你我緊密合作,取長補短,最終順利而迅速地消滅西北亂軍,這才是董事長希望看到的。”

是董事長希望看到的,也是對他們最為有利的。

完成任務,達到董事長的期許,他倆往後的路才會越走越寬。

若是彼此提防,互相掣肘,自己人鬧矛盾,不能凝成一股繩發揮十成實力,最終導致戰況不能令董事長滿意,那麼最終只會害了他們自己的前程。

董事長子女眾多,如果他們表現不佳,讓對方覺得不堪重用,大可以換些人來培養。

多的是人眼紅他們的現在的位置,時刻都想着取而代之,他們得努力拚搏,才能保住已經握在手裡的東西。

——這些潛台詞陳慧慧沒有明說。說出來教訓意味太濃,也顯得好像陳齊十分愚蠢,意識不到這些一樣。

說完了該說的話,陳慧慧再度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安靜等待陳齊的反應。

“不愧是聞名魔鬼城的商界女王,見識深刻一針見血,着實令在下佩服!”

陳齊坐起身,有板有眼地抱了個拳,然後便擠眉弄眼:“五妹胸有成竹,想必是已經有了作戰計劃,不妨說出來聽聽。”

“計劃我剛剛已經說了,發揮‘個人’實力。”陳慧慧瞥了那幾個自己人一眼,“我的人,加上總部調給你的超人實驗體,足以潛入抵抗軍腹地,刺殺抵抗軍核心人物,擒賊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