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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寧放下手中的軍報,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他的雙眼一片酸澀難耐,翻騰的熱淚即將奪眶而出,需要靠着這個動作把淚腺控制住。

官東城一戰,河西軍第一旅旅部帶着第一團、第二團,在秦軍三個師的輪番進攻下堅持奮戰整整五日,不僅守住了城池,還給予了秦軍大量殺傷,重創了對方的士氣。

同時也吸引了對方全部注意力。

在二十一師趕到之前,秦軍便已相對疲憊,且軍心不振。是以出其不意殺到戰場的二十一師,展開進攻後沒有付出多大傷亡,便相對容易地擊潰了秦軍主力。

一戰破敵三個師,殺敵逾萬。

秦國殿前軍第十軍除了極少數人逃走外,余者皆被俘虜。

值得一提地是,一直沒有參戰,保持着全盛狀態的警衛旅,並沒有在第十軍危急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恰恰相反,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正因如此,警衛旅沒有遭受實質損失。

「授予河西軍第一旅鐵血英雄旅稱號,旅部並第一團、第二團全體將士頒發皇朝傑出戰士勳章,屆時我會親自到場主持儀式。陣亡者善加撫恤,把烈士家屬的生活與工作照顧妥當。」

趙寧睜開眼,目光久久不能從陣亡名單上挪開,「將官東城之戰的始末編為經典戰役教材,全軍研習,同時把他們的故事在全國宣揚,讓他們的英雄事迹為百姓所熟知、銘記。」

戰前臨時從燕平趕到蒲州,負責蒲津關、函谷關戰場整個後方事宜的周鞅,聞言肅然點頭:「殿下放心,一切都會安排妥當。」

放下文件,趙寧搖頭輕嘆:「旅長陳峰,團長嚴冬,這都是我熟知的名字,前者是從河北義軍中成長起來的,後者是晉陽書院的學生,我對他們有印象。

「這些都是棟樑之才,本來會有遠大前程,能對皇朝的革新建設發揮更多作用,不曾想折在了官東城。」

周鞅默然片刻:「自前朝國戰以來,埋骨這片大地上的熱血有才之士不知凡幾,他們絕大多數都年紀輕輕。

「相比之於那些被權貴利用驅使、為他們不明不白戰死的人,陳峰、嚴冬等人至少是為了他們的家人親友、子孫後代有更好的生活而戰,犧牲固然令人悲痛,但死得其所。」

趙寧沉吟半響:「向全國通報官東城之戰時,要告訴所有人,大晉皇朝絕不會辜負革新戰士的犧牲,永遠不會,否則天下共討之!」

周鞅十分贊同:「他們對得起這個國家,國家也一定要對得起他們。」

若是皇朝對不起為革新流血犧牲的英雄,那就是背叛了革新大業,其政權的合法性便沒了,屆時天下皆可反抗皇朝,像趙氏代齊一樣改朝換代。

兩人就諸事商談一陣,沒過太久周鞅便下去安排具體差事。

「現在二十一師抵達既定位置,我們在河西便有了兩個師的戰力,河西軍第一師在州縣革新,二十一師正面作戰,陣腳既穩其勢已成,接下來每過一日,我們對秦國的優勢就大一分,長安亦會心驚一分。」

趙遜分析起戰局,「蒲津關的正面壓力隨之大減,守住渡口不再是難如上青天的事,而秦國勢必不會對這樣大的變故坐視不理。」

趙寧起身離座,來到沙盤前。

「蒲津關前有秦軍六個軍,如今折了兩個,接下來他們會分多少兵馬去側翼?」

趙遜跟趙寧並肩看着沙盤,「分的兵馬少了,可能重蹈官東城之戰的覆轍,所以一個軍是不夠用的。但如果分了兩個軍過去,那對蒲津渡就沒了半點兒壓制力。」

趙寧琢磨片刻,徐徐道:「庭院失火,秦軍必然全力撲救,他們多少知道些革新戰爭的可怕之處,所以這回前往側翼的

兵馬,很可能不止兩個軍,也不是單方向進擊。」

趙遜領悟了趙寧的意思:「數面合圍,圍剿州縣?也就是說,秦國不僅要分蒲津關的兵,還要調動進攻函谷關的兵馬!」

如今河西軍第一師奮戰的地方,是同州西側、坊州南端與秦國京兆府東、北一帶,方圓兩三百里。

其中同州即官東、郃陽、韓城所在的州,坊州在韓城西面——於北方俯視秦國京兆府。

第一師在此區域活動的核心目標,一是打開晉軍向西的缺口,保證反抗軍能從龍門至韓城一線源源不斷開進河西,第二個就是震懾京兆府,威脅關中長安,迫使秦國自亂陣腳。

現在第一師活動的範圍是只有兩三百里,不算很大,但如果秦軍不能迅速遏止其勢,那麼不用多少時日這個範圍就會成倍擴展。

屆時秦國想要滅火都難不說,長安城都得面對兵臨城下的危局,一日三驚。

「若是秦軍果真如此調動,那壓力就全都到了二十一師與河西軍第一師身上,正面戰場的蒲津關與函谷關可以緩上一大口氣。」

趙遜尋思着道,「這當然是我們最想看到的局面,那會給我們最好的機會,甚至是一戰而定關中、滅偽秦。但秦軍會如我們所願嗎?」

趙寧輕哂一聲:「事到如今,他們還有選擇?」

總不能坐視關中被革新力量吞沒。

開戰伊始秦國就以畢其功於一役的決戰思想,將大軍盡數調到了前線,在京畿沒留多少部隊,這些兵馬只夠守衛長安城,根本沒有機動兵力來應付河西軍第一師。

河西軍第一師不只是一萬多戰士,而是配合一品樓、國人聯合會在進行聲勢浩大的戰爭,發動的普通百姓可是一個巨大規模。

「客觀上沒有選擇,主觀上只怕秦軍也願意這樣安排。」趙遜露出笑容悠悠地道,「警衛旅在官東城戰場的表現有目共睹,現在你相信他們了沒有?」

趙寧很平靜:「只能說信任多了一些,具體還要看他們後續表現。」

見趙寧強行平靜,趙遜樂觀地笑出了聲:「那是不是可以讓范子清在蒲津關做相應準備了?」

趙寧點頭表示同意。

依照早就有的預案,趙遜出門派人去通知范子清接下來的行動。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趙寧挪了位置,站到了另一個沙盤前——那表現得是江淮戰場的情況。

先定關中再平江南,這是既定策略。

趙遜知道趙寧關心的是什麼,他們跟秦軍的戰爭還需要一點時間,解決了秦國反抗軍才能大舉增援江淮,吳軍當然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隔岸觀火,他們一直在努力進攻。

現如今,江北十四州已經打成了一鍋亂粥,吳國兵馬長驅直入,反抗軍則依託民眾進行運動作戰游擊作戰,以有限兵力千辛萬苦與對方周旋。

「吳軍先鋒到了淮河,已有渡河侵入中原之象。」趙遜說著最新軍報,「中原無兵,若真是讓他們渡河北上,那中原就會成為地獄。

「你怎麼看?」

趙寧曬然:「他們拿什麼渡河北上?江北淮南有反抗軍三個軍,他們又不是吃白飯的,我不信他們會讓吳軍成功渡河。」

總體來說,江淮戰場看似危險實則暫時無虞,趙寧根本不擔心什麼。反抗軍戰力如何,江北十四州革新基礎如何,他是清楚的,要是這點兒信心都沒有,那也不用以一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