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戍守皇朝西南的反抗軍攏共三個軍,大方向上分作兩部,一部背靠河東駐守以蒲津渡為核心的區域,一部背靠中原駐守函谷關。

現在這兩個戰區都已跟秦軍交火。

這段時間秦軍一直在嘗試搭建浮橋,強渡黃河攻佔渡口,但都被蒲津渡的反抗軍打了回去。而嚴冬、李青猴等人所在的第十八師一六二團駐防位置在蒲津渡左翼。

依仗黃河天塹,蒲津渡的反抗軍暫時可以穩住局面,但秦軍數量畢竟太多,就算裝備火力不如反抗軍,集中軍中修行者後形成的戰力優勢卻不可忽視。

只要秦軍肯下本錢願意付出代價,戰鬥持續下去,蒲津渡的反抗軍必然被不斷削弱,不知到了什麼時候秦軍修行者就會形成絕對優勢,從而衝破封鎖攻上東岸。

反抗軍如果想要守住河東——哪怕是讓防線支撐得久一些,他們就不能一味被動防守。

以攻代守是唯一選擇。

這就必須主動求變。

在這場大陣中,負責對秦國戰事的是西南招討使范子清,作為國戰時經歷過萬勝城等關鍵戰役,從血火中成長起來,並全程參與趙氏代齊之戰的悍將,他的戰鬥經驗與革新眼光都非同尋常。

在西南招討副使耿安國的幫助下,范子清在戰爭爆發前制定了發揮革新優勢、發動秦軍起義、協助大軍正面作戰的戰略計劃。

具體執行這項計劃的人,是趙氏子弟趙遜。

趙氏曾經的天之驕子,蹉跎多年後在趙寧鼓舞下重新振作起來的趙遜,雖然修行根基有致命損傷,一生都無望王極境,但沉浮戰場多年積累下來的見識眼光與戰場智慧,卻不是常人可比。

趙遜到了河東後進行的第一項工作,便是發動一品樓與國人聯合會的力量,統計當年秦軍攻入河東後被擄走的青壯名單。

逐鹿中原的大戰中,秦軍出其不意進攻河東,雖然最終止步雀鼠谷,但攻佔了河東西南大片州縣,以舊時代軍隊的習性,到了一個地方必然是要劫掠州縣、抓捕壯丁的。

當時很多來不及撤走的河東百姓遭受了劫難,其中的青壯更是被秦軍納入軍中,戰時用作炮灰、苦力,戰後則被當時傷亡慘重的秦軍正式吸納,成為了正經戰士。

國人聯合會集中大量精銳,在關中一品樓力量的幫助下,隱蔽接觸秦軍中的這部分河東將士,成功將名單統計了出來。

從河東被擄走的這些戰士,都是經歷過革新戰爭的,早就不是舊時代下麻木愚鈍的百姓,他們不僅思念家鄉與親人,還覺醒了自我意識並擁有革新理想。

秦國用老規矩老辦法吸納他們,以為他們進入了軍中就成了自家爪牙,除了服從嚴苛軍令受軍法脅迫為秦國而戰別無選擇,殊不知沐浴過光明的人絕不會再甘心沉淪於黑暗。

擁有過美好生活與尊嚴脊樑的人,不會再甘願向權貴低頭下跪,去做對方的奴隸。

如今的秦軍,雖然改變了自身編製與指揮系統,擁有了來自彼岸界的新式武器,熟悉了新的訓練與作戰方法,但軍中的生存規則、軍容軍貌與戰士的思想認識卻跟以往並無不同。

秦軍還是舊軍隊。

他們不可能真正消化那些來自河東的戰士。

現在秦軍作戰部隊進入戰場,思念故土親人與革新事業的河東戰士,距離自己的故鄉與國家也就近了。

這正是該他們發揮作用、做出改變的時候。

隨着戰爭開打,在趙遜的指揮下,一直跟他們保持接觸的一品樓與國人聯合會精銳,緊鑼密鼓謀劃、準備了他們的起義事宜。

今晚,嚴冬、李青猴等人作為先遣部隊所承擔的任務,便是跟駐紮在黃河的秦軍側翼部隊中的自己人接頭,配合他們展開接下來的起義行動。

“你們在這等着,我們先過去!”嚴冬回頭吩咐了眾人一聲,帶上李青猴離開樹林快速飛掠,蜻蜓點水般快速奔過寬闊的河面。

他們每一次踩踏,河面都會乍然在他們腳下下沉數寸,一圈圈細小的水波蕩漾開來,前後連成一條直線,從東岸一直延伸到西岸。

對能夠真氣外放的御氣境中期以上修行者而言,橫渡江河並不是一件多麼難的事。

在晉陽書院接受過完整教育與訓練,又在上回的河東之戰中得到磨練、立下戰功的嚴冬,現在已是相當成熟,不僅自身修為提高極快,在軍中的位置也是不斷上升。

眼瞅着營長與副營長已然動身,其他隱藏在樹林中的晉軍修行者,紛紛握緊符兵、伏低着身體隱蔽向前,在河岸邊嚴整以待,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接應嚴冬與李青猴的戰鬥或者撤退。

在西岸的一片蘆葦旁,嚴冬見到了幾名前來與自己街頭的河東籍秦軍戰士。

為首者是一個而立之年的高大漢子,面色黝黑皮膚粗糙,縱然有皮甲覆蓋著,也藏不住他臌脹的巍峨胸肌,與嚴冬見禮的時候,他那張飽經風雨的國字臉上滿是振奮與感動:

“時隔多日,總算又見到王師的袍澤了!”

“你們在秦國受苦了,現在我們又能並肩作戰。爭取早日戰勝秦軍,讓你們回去!”嚴冬所謂的“又能並肩作戰”並不是一句客套話,早年間河東進行革新戰爭的時候,地方百姓與反抗軍的確一同奮戰過。

雙方交換接頭信物,進一步確認彼此身份後沒有過多寒暄,很快進入正題。

“大軍駐紮的官東城是一座新建的兵城,能夠容納數千人,眼下是殿前軍的六十七旅在駐守,軍事輻射範圍南北長五十多里,涉及二十幾座鄉村。”

名叫王立的漢子語速很快,“二十幾個鄉村中,作為重要軍事據點駐防着兵馬的有九個,都是營連一級的單位,這些地方負責黃河西岸的日常巡邏。我們營就駐紮在雨林村。

“除此之外的主力則集中在官東城。”

嚴冬滿臉嚴肅的微微點了點頭:“基本情況我們都了解,現在說說你們營的具體情況,以及需要我們做什麼。”

王立對此早有腹稿,“我們營是周邊防線的節點,作為加強營額外配置了一個特種排,可以隨時快速支援各處,那裡面全都是修行者,由一名御氣境後期率領。

“營中有我們河東的戰士二十二人,其中鍛體境五人御氣境兩人。

“如果我們要開展行動,首先必須拔除那個特種排,僅憑我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做到,需要你們進行支援!”

嚴冬沉吟下來。

秦軍里雖然有一些河東戰士,但跟數量畢竟有限,一個加強營只有二十幾名己方人手是正常情況,如果說僅靠這點人手就想發動起義,哪怕配合反抗軍的支援都是痴人說夢。

“修行者力量方面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會給你們解決這個麻煩。”

嚴冬說這話的時候把握很足,河東的反抗軍雖然數量處於絕對劣勢,但因為大晉的革新之本,修行者實力普遍高於秦軍,集中精銳在某一個點做事並不難,“問題是在這之後呢?你們能控制整個營嗎?”

就算嚴冬帶隊狙殺了營中的秦軍修行者,二十幾個人相比於三四百人仍是太少了。

嚴冬的隊伍不可能編入王立所在的營,作為上層力量保證對這個營的控制,要是這麼做,那整個旅的秦軍需要反抗軍出動多少修行者?反抗軍自身的戰力還如何保證?

王立他們只能靠自己。

必須靠自己。

王立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我們當然能控制整個營!

“我們都是革新戰士,沒有哪一刻忘記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哪一刻忘記河東的革新之戰是怎麼打贏的,國家早就教會了我們如何跟敵人作鬥爭。

“自從我們進入秦軍,就一直在跟秦軍中的底層戰士廣泛接觸,在日常生活中不着痕迹地宣揚革新之戰給河東帶來的改變,告訴他們我們在河東過的是什麼日子。

“國人聯合會與一品樓的人接觸我們後,經過他們的指導,我們開始正式向身邊的秦軍戰士宣傳革新思想,全方面成體系地介紹革新大業。

“營中大部分底層戰士,包括相當一部分基層軍官,陸續成為了贊同、擁戴革新的自己人!所以,你們這回只要能幫我們剷除營中的中上層軍官,消滅特種排,我們就能接管全營進行起義!”

聞聽此言,嚴冬精神大振。

這可是天降的巨大好消息,意外之喜令他戰意倍增。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其實又在情理之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革新之戰的星火之所以能夠燎原,是因為真理不可被埋沒不可被毀滅,它永遠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人把這顆明珠從塵埃里撿起來,讓它綻放光芒,它就一定會感染成千上萬的人。

金光教那一群本質是奪人錢財騙子的傢伙,姑且可以用蒙蔽人心的教義擁有無數信徒,更何況是經得起任何拷打與火煉的真理?

舊軍隊這個弱肉強食、等級森嚴、軍法冷酷,特權壓迫剝削普通人、上層魚肉下層最為明顯嚴重,而又匯聚了大量熱血未冷、敢於戰鬥的青年的地方,其實最容易成為革新之火燃燒的火場。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依照計劃於今晚展開行動,打響河西秦軍起義的第一槍!”嚴冬面色如鐵、擲地有聲地道。

王立肅然回應:“並肩奮戰,革新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