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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追擊趙玉潔的人手回來了。”有修行者來稟報。

“如何?”

“跟丟了。”

得到這個答案,趙寧並不意外。對方畢竟是御氣境中期,就算帶着個人,也非一群鍛體境修行者能夠追上的。

“在何處跟丟的?”

“長治坊。”

長治坊的一座四進院落里,燈火輝煌人影幢幢,穿廊過院的丫鬟僕役們,無不低眉頷首小心翼翼,好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怒了宅子主人,被降下重責。

“三公子,她的傷已經上藥包紮,丹藥也已服用,現在沒有大礙了。”

屋前的迴廊下,站着一名身材頎長、面相陰柔的青年俊彥,原本正在焦急的來回踱步,一名女修行者從屋裡出來時,他立即緊張的望過去,聽完對方的稟報,不由得喜上眉梢,兩步就跨進了門檻。

珠簾隔開的裡間矮塌上,靠坐着一名哪怕是面色發白,依然楚楚動人的女子,病態沒有讓她變得難看,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柔弱美,看得青年公子愛憐之意大起。

“趙寧這鳥廝真是瘋了,竟然把你傷成這樣,我非得宰了他不可!”青年公子怒不可遏,好像趙寧若是站在他面前,他就會立即生吃了對方。

“范公子不必如此惱怒,彆氣壞了身子。”

半躺在塌上的正是趙玉潔。

她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眸子,此刻正用看偉岸英雄的目光看着青年公子,“今夜若非范公子及時搭救,我只怕已經命喪九泉。這份恩情我一定銘記在心,永生不敢相忘。只是連累范公子涉險,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只要能救你,我哪怕是死了,也心甘情願,還說什麼涉險不涉險的!”范青林搬了個凳子在矮塌旁坐下,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范公子待玉潔真是太好了,倒叫玉潔受寵若驚,不知該如何相報。”說著,趙玉潔眼眶泛紅,微微低頭,兩滴清淚滑落臉龐,淺淺低泣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別哭,別哭,你說,讓我做什麼,我現在就為你去做!只求你別哭了......”范青林只覺得心痛如絞,立時亂了手腳。

趙玉潔抹着眼淚,聲音哀婉:“我現在已經是無家可歸之人,成了江湖上的一介浮萍,來日還不知該何處安身,怎麼過活。范公子今日搭救之恩,也不知何時才能相報了。”

范青林心頭一熱,以身相許四個字差些脫口而出。

好歹是臨時打住了,他連忙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有我范青林在,你怎麼會成為浮萍?你且放心,從今往後,我定會好生照看你!范家雖然比不得趙氏,但也是名門大族,必然能護你周全!”

“真的嗎?”趙玉潔抬起頭,滿臉天真的驚喜與希翼,又不敢置信的喏喏相問。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范青林一副恨不得把心肝掏出來,捧在趙玉潔面前讓她瞧個真切的樣子,“我對你的心意如何,你總該是明白的,若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跟着跑到代州城來?自打一年前我們在京城相遇,我就一直希望你能......能......”

范青林臉漲得通紅,正不知道該不該直接說,就感到手背一片冰涼滑膩,卻是趙玉潔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能得范公子垂青,真是老天憐惜玉潔......”

“玉潔,我......”

“不要說,我都知道......”

“那你......”

“我答應你便是。”

“好,好,太好了!”

他倆正在這郎情妾意,你儂我儂,丫鬟忽然在門外稟報,說是大人回來了,叫范青林過去。

聽聞父親歸來,范青林只得暫別溫柔鄉,一步三回頭的離了趙玉潔。

范青林離開後,趙玉潔臉上的柔弱深情漸漸消失,明媚動人的雙眸變得煞氣如鐵,其中蘊含的仇恨之意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一年前,她跟范青林在京城偶遇,之後對方便千方百計接近她,只是礙於她是趙氏的人,一直沒能得手。

趙玉潔很清楚自己對男人有大吸引力,四五年前,還沒到趙氏的時候,就“刻骨銘心”的體會到了。這一路走來,幾乎沒人可以對她不動心,即便是那個收養她的義父。

所以她明白范青林只是垂涎她的美色,費盡心力想要得到的,無非是她的身體而已,不會真的關心她的處境命運。

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范青林的這種心思,借范家暫時保全自己,之後再尋機獲得更大利益,增強自身實力。就像對待趙寧那樣。

她雖然還很年輕,但過往曲折黑暗的經歷,已經讓她學會了如何對付男人,尤其是被下半身左右了思維的男人。

深吸一口氣,趙玉潔眼眸恢復清明。“看你滿面春風的樣子,想來今日去趙家大宅,劫走那個趙氏女子的人,就是你了?”范青林剛剛跨進正院大廳的門檻,還沒來得及請安,就聽見了一個威嚴正中的聲音。

“孩兒見過父親。”

范青林規規矩矩行禮,“孩兒想着,趙玉潔今日的行動雖然失敗了,但手下畢竟還有一幫人,對我們也是有用的。再者,總不能讓他被趙家審訊,再供出我們來。”

在趙玉潔面前,他是為情所惑的痴情郎,到了自家父親面前,他便成了行事章法嚴謹的賢子。

坐在正堂之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代州別駕——范鐘鳴!

“原本,若是趙玉潔的人能行動成功,我們就不必露面。現在可好,趙玉潔完全暴露,趙寧那小子又對府衙表現了極大不滿,刺史不敢在明面上得罪趙氏,對此事可是盯得很緊。現如今,滿城都是府衙修行者帶領的搜查隊。”

范鐘鳴端起茶杯品了口茗,瞥了范青林一眼,“局勢對我們已經很不利,但該做的事卻必須得完成。往下我們該如何行動,你有什麼看法?”

范青林知道這是父親在考驗自己,想了想,試探着問:“父親,我們所求的,無非是通過對付趙寧,引誘趙北望離開雁門關,為那些人創造出手的機會而已。

“今日雖然沒能重傷趙寧,至少也讓趙氏死了不少人,叫他經歷了生死之險。他可是趙北望唯一的兒子,趙北望得知消息後,還能不回來看看?”

范鐘鳴放下茶碗,“刺史派人去雁門關報信時,趙寧那小子派了人過來跟隨。你說,這是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他......”

“他怕府衙的人修為不夠,到不了雁門關?”

“當然不是。”

“他怕府衙的人到了雁門關,卻說不清事情?”

“自然也不是。”

“那他派人跟着做什麼?”

“這......莫非,他還有什麼別的話,要帶給趙北望?”

“什麼樣的話,不能等趙北望回到代州城,再親口對他說?”

“......”

“除非,他要帶去雁門關的話,就是不讓趙北望回代州!”

“這怎麼可能?!”范青林怔了怔,“他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他還能知道我們的謀劃?這更不可能!”

“此事絕密,而且籌劃多時,天衣無縫,他趙寧,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又如何能知道?”

范鐘鳴端坐如雕像,雖然說著驚天動地、危險重重的大事,卻語調沉緩,有一股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大氣。

他繼續道:“但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是怎麼能使用‘千鈞’的?趙北望修鍊多年,才在最近完全掌握《千鈞訣》,有了駕馭‘千鈞’的資格,他趙寧憑什麼現在就能?”

范青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的確解釋不通。

“父親的意思是?”范青林知道父親在范家,一向以智慧超群著稱,旁人理解不了的事,對方卻未必沒有答案。

然而這回,范青林失望了。

“為父也想不到緣由。”

“......”

“不過,有一件事卻已經可以很確定。”

“什麼事?”

“趙寧此子,的確是趙氏百年一遇的修行奇才!”

“的確。若非如此,也不能現在就掌握《千鈞訣》。”

“之前我們認為,殺不殺趙寧無關大局,但現在看來,他必須死!”

“他若不死,來日修為大成,如果知道我們如今所謀之事,範式必遭滅頂之災,誰也阻止不了!”

“就算他給趙北望帶了口信,讓對方不要離開雁門關,但——聽聞自己的兒子死了,趙北望還能不立即趕回代州城?”

“孩兒明白了!”

“這件事你親自去做,務必不能出半分差池。”

“是,父親。”

范青林領下指令,尋思片刻,還是忍不住好奇道:“父親,現在刺史迫於趙寧給予的壓力,把修行者派得滿城都是,還有不少高手在各處監視。我們要不着痕迹的殺掉他,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既然我們的目的,只要殺掉趙寧就能達到,為何不讓那些人直接出手?以他們的修為實力,代州府衙的那些修行者,根本無法阻止!只怕趙寧喝了孟婆湯,府衙高手都察覺不到。”

范鐘鳴端起茶碗,剛剛想要再飲一口茶,聽了范青林這話,面色一沉,不滿之色爬上面龐。

重重將茶碗放在案上,他道:“在代州城動用元神高手意味着什麼,你難道不明白?”

范青林霎時清醒,連忙道:“孩兒明白!”

元神境修行者身份非凡,地位尊貴,每一個都受朝廷重視,不會無名無姓。身份不明的元神境在州城殺人,事關重大,無論趙氏如何應對,朝廷都會徹查。

而御氣境就不同了,這樣的修行者很多,朝廷根本顧不過來,也沒那麼重要。

“明白就好,你打算怎麼做?”范鐘鳴問。

范青林心頭一緊,剛剛他已經失言過一次,引起了范鐘鳴不滿,如果接下來的答案還不能讓對方滿意,只怕就不是被斥責那麼簡單了。

他可不是對方的獨子,要是讓范鐘鳴對他的才智失望,那就大大不妙。

范青林不敢大意,尋思片刻,道:“趙氏和府衙正在追查救走趙玉潔的人,我們只需要引蛇出洞即可!”

范鐘鳴點點頭,認同了這個計劃。

范青林暗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