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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www.mianhuatang.cc    屠詩和武止戈坐馬車回來,一路平安。憶北城南邊妖怪、魔荊猖獗,並沒有對北邊驛路造成影響。一抵達目的地,武止戈便急不可耐地要見識一下魔荊,屠詩趕緊跟他說明自己家的位置,讓他晚飯時分過來。玩家雖然不用在遊戲里睡覺,但總得有個安全區上下線吧?

緊接着屠詩火速將“玄鐵”送到同學們手上,拔腿要走的當口,又被蘭萌萌扯住:“別走,我先給你量尺寸!”

“量尺寸?你們還準備了衣服啊?”屠詩隨口道,張開雙臂讓萌萌量胸圍:“動作快點,我還沒給老師請安呢。”

應付完瑣事,屠詩一路飛跑回家,饒是他有深厚內力打底,此時也上氣不接下氣。他推開門一看,左師傅易無涯就坐在中庭,以肘撐頭,腰背鬆軟,一副閑散無聊的樣子,肘邊是一副擺好的雙陸棋。

“趕緊坐過來,你不在的時候我手癢。”

“師傅你知道我要回來?”屠詩上前坐好。“要不然怎麼會擺好棋子等我?”

易無涯輕蔑地哼了一聲,屁股扭了一下,直起身子,正對棋盤:“怎麼不知道,你氣喘得和老牛耕田一樣,三條街之外就聽見了。你【龍息】還是練得不到家啊。”

“噢,說到【龍息】,師傅,你是不是提前教了我內功啊?”

左師傅正準備扔骰子,狐疑地盯着屠詩:“你這次出行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屠詩便把今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說了。

左師傅聽後,道:“佛山贊先生,我也聽說過他,實為南拳泰斗,不輸‘十虎’——”

“啊?廣東十虎?!”屠詩失聲叫道。他很興奮。他小時候看過香港亞視拍的一部叫《英雄廣東十虎》的電視劇,對此非常有印象。“十虎”,這十位就是代表南拳最高造詣的一群大師。

左師傅不高興了:“師傅說話你還插嘴,找打?”

“您繼續,繼續。”見老師端着架子,屠詩趕緊賠笑,心想還是有時間再問問吧。

“武術殺傷力極大,品行不端的人學了,便容易恃強凌弱,因此武者收徒首重心性。你說的那武止戈脾氣暴躁、性烈如火,分明是涵養還沒到家;而贊先生肯收他為徒,一定是想用詠春的小念頭將其磨練一番,也算得上是因材施教。我收你為徒,是因為你腳踏實地、說一不二,能沉得下心學武;可惜你這種人太過耿直,不知變通,因此我不教你具體劍招,只教你‘九口八法’,盼你的劍能千變萬化。”

左師傅擲了骰子(果不其然又是個6點),話鋒一轉:“詠春這門拳術我之前也和你介紹過,短橋窄馬,以快打慢,在狹窄環境更顯靈活,你當時在巷子里難以應付,很正常。也幸虧你們兩個都沒有和武者交手的經驗,打得稀里糊塗,最後被你撿了便宜。”

屠詩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又問:“師傅,你知道【標指】嗎?”

“怎麼不知道?百家門收錄的諸多武學裡,【標指】只是其中之一,是禪理的‘標月指’,要穿越手指看月亮,即被人打時要眼光放遠。學這招有兩難,一是要尋摸出這種玄之又玄的意味,二是掌握【寸勁】。”易無涯屈伸一下手指:“千萬不要小瞧這一節小小的手指,【寸勁】之下照樣能爆發強大力量,一旦擊中敵人要害,效果不會比你的劍差。正如我說過高手摘葉飛花都可傷人,練拳的人,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師傅你真厲害,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說‘精通天下武學’是開玩笑的。”

易無涯眼皮直跳:“混小子,也就你敢這麼和我說話。我還沒教訓你呢,你說,你是不是在黐手時覺得詠春很牛、你打不過?”

“呃,有點。”黐手時臉被打得啪啪響,屠詩感覺非常丟人。

“你是不是覺得若沒有內力,你就打不過武止戈?”

“這確實啊,我感覺我好像作弊一樣,拿着轉職後的技能去欺負別人。”

易無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真想把六劍收回來,然後廢了你武功,再一腳將你踢出門去,從此斷絕師生恩義。”

屠詩嚇一跳:“不是吧!師傅你別嚇我啊,有這麼嚴重嗎?”

左師傅繼續走動棋子:“唉,拿自己短處和別人長處去比的,也就你一個了。我們講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要不斷提升自己;你取長補短固然是好,但萬萬不能因此走錯了路。詠春是拳術,你練的是劍術,若你輕劍術而重拳術,你學什麼都不可能有前途。”

屠詩尷尬:“我也沒有覺得劍術不好啊……就是覺得人家有聽勁、尋橋、入馬的本事,覺得很厲害而已。”

“武功厲害不厲害,要看使用者是誰。紙上得來終覺淺,我也不必和你多說,等你日後闖蕩江湖,在生死一線中,自然明白武術的真諦。大浪淘沙,勝者為王,能活下來的就是好武者,能傳承下來的就是好武術。”

屠詩似懂非懂地點頭。

正這時,吱呀一聲,右廂房門打開,海青真人步出,看向屠詩:“你回來了。下完棋來我房裡一趟。”

“右師傅,原來你一直在房間里清修啊。”屠詩對海青真人打招呼。

海青真人忽然眉頭一皺,瞟向棋盤,抬起右手掐指一算,臉色陡然陰沉。屠詩第一次見右師傅露出這種神色,立即豎起耳朵準備聽八卦。

片刻後,海青真人對屠詩說:“等會若有人找我,你先問他‘學舌千遍,鸚鵡終究是鳥’。若他能答得出下聯,你便請他進來;若他答不出,你就說我剛好外出訪友。”

訪友……師傅不是我小瞧你,就你這性子也有朋友嗎?

“快去。”

被右師傅催促,屠詩起身,來到大門前一打開門,恰好看見有一人站門外抬手準備敲門,嚇了一跳,差點又把門摔上了。無他,只因這人戴了個尖嘴猴腮的滑稽面具,乍一看簡直是個妖怪。光天化日戴面具,是不是長得太丑怕影響市容啊?

對方放下右手,面具下發出幾聲不咸不淡的笑聲:“我特意來拜訪高人,煩請通報一聲。”

屠詩心想右師傅真是料事如神,有這本事,完全可以當算命先生嘛,莫非也和左師傅一樣聽力敏銳、能聽見遠處的呼吸聲?定定心神,他便開口:“學舌千遍,鸚鵡終究是鳥。”

對方一愣,道:“我非文人雅士,不擅吟詩作對。”

屠詩聳肩:“對不住,我師傅剛剛外出訪友了。”他心想,這麼生硬的轉進,不是擺明了閉門謝客嘛,就不怕得罪人?

“原來如此。”對方抬頭,似是想從門縫中看見些什麼,面具眼洞里兩道精光一閃,隨即轉身:“那便有緣再見吧。”

對方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屠詩反而有點好奇了,喊道:“閣下可留個姓名,我報與師傅聽!”

“鄙姓丁,你可叫我丁大師。”那人走得極快,倏忽間便離開巷子,但觀其姿態又走得雲淡風輕、不着痕迹,有點像用了【縮地成寸】之類的道術,可見是個異人。只不過自稱“大師”,也太不謙虛了吧?

屠詩關好大門,回稟海青真人。真人垂眉,略有不悅:“他既走了,你何必問他姓名,白白多惹一筆因果。”

問個名字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對方名字是丁書積、丁投垂之類不能說的秘密,一問就會因此記恨自己?師傅的邏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最近是不是體內雌性-激素過多了啊?不過師傅這掐指一算還是挺厲害的,得問問。

“師傅啊,你不是不沾因果的嗎?同樣是來拜訪的,為什麼你不接見他,卻接見了王越南道長?”

“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王道長是善人,縱然拒其請求也無妨;而這丁大師卻是惡客,即便你無甚得罪他之處,也隨時可能被其禍及。”

“是這樣啊。那師傅你又如何判斷他是善是惡呢?靠卜卦嗎?”

“確是卜卦,但與你所學無關,你知之無用。”

屠詩哪裡肯依,死纏着海青真人要追根究底。真人無法,道:“你且看這棋盤。四顆白子在上,七顆黑子在下。”

屠詩心想:還不是左師傅作弊、骰子連扔了無數個6點,才害得自己剩下這麼多棋子?

“我心血來潮,便以這棋子起了一卦。四是震卦,七是乾卦,震上乾下,是為無妄,象曰:飛鳥失機落籠中,縱然奮飛不能騰,目下只宜守本分,妄想扒高萬不能。此卦象不祥,主不測之災禍,乃是下下卦,‘無妄之災’一說就是從此引申而來。由此可知來者是惡客,這等因果勿沾為妙。無妄無妄,不要妄動,正如籠中鳥,因此你不該問他姓名。”

屠詩聽得似懂非懂,問:“師傅,隨便幾顆棋子也能起卦?靈不靈的?”

“心誠則靈。若內心存疑,反覆起卦,怎可能靈驗。”

“這樣啊……”起卦占卜太玄乎了,學不來。屠詩問最後一個問題:“師傅,你那下聯是什麼?”

海青真人目光閃動,道一聲“我也不知”便回房清修去了,只留下屠詩發獃:什麼,居然沒有標準答案?

學舌千遍,鸚鵡終究是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