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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冚家鏟,快點把人交出來!要不然打得你媽都不認識!”

不得不說,北虎幫的手腳真快。當屠詩和武止戈趕到位於該城的車馬行的時候,怎麼找也找不到被屠詩追了幾條街的那人,果然不可能有收穫。武止戈還差點和北虎幫幫眾起衝突,屠詩趕緊將其拽走,留下一整條街都聽得到的廣式普通話。

武止戈這人很有趣,開口必是一句“頂你個肺”,但這對他而言還不算罵人,而應歸納在常用語氣助詞里;當他真的不爽時,會罵人家“撲街”,怒氣進一步升級時就是“冚家鏟”(類似“全家火葬場”或者“戶口本掉了”),而比“冚家鏟”更嚴重的,屠詩還沒機會見識。

儘管武止戈脾氣不好,但很仗義,這就足夠讓屠詩刮目相看了。調查北虎幫無果,兩人打道回府的同時添加對方為好友。武止戈想請屠詩吃午飯,下午結伴去憶北城——他對魔荊和妖怪非常感興趣。屠詩欣然應允,一來不急於一時,二來是想以吃飯為名藉機討教,看能不能能觸類旁通、讓自己有所提升。雖然劍法和拳術不是一路,但歸根結底都是武術嘛。

武術分為演、練、打三法。

演,顧名思義就是表演。在武術表演大賽上,運動員打一套虎虎生風的拳法或者來一套絢爛的刀花,就是這一類,基本無實戰意義,但方便了武術的推廣。

練,顧名思義就是訓練。天下武功的區別,很多時候就在這個練字上,同一種拳法,可能其名下流派的練法並不相同。訓練是武術的基本,雖然沒有實戰意義,但只有年復一年的基本功,才能讓武者長期保持巔峰狀態。

打,顧名思義就是打殺。這是最具備實戰意義的,卻也是最樸素的,往往和演法大相徑庭,讓人聯想不到這兩者居然是一體。

舉個例子,百家門掌門易無涯教授屠詩的“九口八法”極其精簡,拋棄了演法不說,直接是練法和打法一體,甚至提倡在戰鬥的過程中練習、提高,而在練習的過程中也要假想戰鬥。屠詩學不到打法,他必須自己將練法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打法。

而“黐手”,是詠春拳特有的、以“黐”的方式進行手部動作的訓練形式,以其“若即若離、不黏不斷”的意識訓練為目標。屠詩早就聽過這種與太極推手相似的練法,為了體驗一下,他主動提出要和武止戈進行雙黐手的訓練,這種訓練往往只在同門師兄弟之間進行,不過贊先生同意了。

雙方四條臂膀運用幾種動作循環反覆地相互粘貼交纏,建立一個只屬於雙方的場子,你進我退,你退我進,勁力在雙方手臂上流轉不定。雙黐手鍛煉的是“聽勁”,雙方這一搭手,就能感覺出對方的力往哪個方向使,力度又有多少,然後同步調整自己的勁力,與對方達成一個動態平衡。就屠詩理解,其實就是鍛煉兩手的觸覺反應。他曾向左師傅提問“怎麼知道破綻是真是假”,左師傅說“你要觀察勁力流轉,看對方哪裡用的是明勁、哪裡又是暗勁”,現在想來,武止戈每次能准准接下劍刃,很可能就是看破屠詩的勁力。

理論聽起來非常簡單,但在實踐中,不動用真氣的屠詩連續幾次跟不上對方的節奏,被啪啪啪地打了幾下臉,才知道這裡面也大有學問,最後更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學拳的天分。明明他的力氣不比武止戈小,但用力方向不對,力度全被化解。

“你好屎啊!”武止戈毫不留情地嘲笑屠詩。

贊先生不悅:“你以為你就好犀利?你知不知你為什麼會輸?小念頭不正,終身不正!”

當下武止戈就挨了一陣狠批,也不敢還嘴,只能垂頭喪氣地聽。屠詩幸災樂禍,心裡竊笑。

“小念頭”這個詞聽起來怪萌的,其實非常嚴肅,它是詠春拳的核心所在,包含了武德與拳法寓意。詠春拳不是好勇鬥狠用的功夫,它講究“守”,要守得住,才能攻得破。然而武止戈帶着怒意來找屠詩麻煩,已先失了武德,更兼心浮氣躁,落敗也在情理之中。

小念頭除了注重精神上的平衡,也注重武者身體的平衡,比方說二字鉗羊馬。大家都知道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任何物體必須要有三點或以上與地面接觸才能有效保持平衡,但人只有兩點與地面接觸(畢竟只長了兩條腿),必須用一個三角形結構站姿才能較有效地保持整體重心平衡,說白了就是要扎出二字鉗羊馬,然而武止戈畢竟功夫粗淺,被認真狀態的屠詩一逼迫,竟然無意中忘記了扎馬,功夫頓失七成威力。

贊先生也不是光罵不教,他讓兩人還原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然後親身示範,若他是武止戈,這一劍該怎麼應對,要不要消,要消的話怎麼消,等等等等。武止戈越聽越精神,屠詩越聽越駭然:若武止戈招式有他老師一半精妙……

真氣原來不是無敵的?

屠詩更加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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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屍林。

被神秘的猴臉面具截住後,房豐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不住磕頭,直把額前頭髮都蒙上一層灰土:“大人救命,這裡到處都是妖魔鬼怪——”

“閉嘴。”對方沒有貿然靠近,而是非常平靜地詢問:“我讓你把嘴巴閉上,聽懂了嗎?那條蟲子對我沒用。”

用低頭來掩飾口中鐵線蟲的房豐身子一震,冷汗涔涔而下——對方看穿他的計劃了!他正是準備通過示弱來讓對方麻痹大意、再趁機使出【鉤吻】!

“抬頭。”

房豐腹部肌肉一收縮,鐵線蟲瞬間縮入食道。他顫巍巍地抬頭,露出軟弱茫然的笑容,再一次打量對方。背着天光,這張猴臉面具的花紋輪廓就像一灘血,不再滑稽,而是平添幾分悚然。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叫房豐。”

“你有多久沒照過鏡子了?”

鏡子?房豐不解。

對方從袖中取出一面銅鏡,正正放在房豐面前,幾乎要貼上房豐的鼻端:“你自己看看。”

鏡子里的人眼神陰沉,皮膚泛着不健康的青色,而髮際線參差不齊。房豐下意識地伸手一捋,頭髮大把大把地脫落,露出青色的頭皮。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從脊髓上涌,他大叫一聲,手腳並用地向後爬動。銅鏡被踢得滿是泥土,那個可怕面容消失不見。

“妖族法術哪裡是好學的?你弄成這副鬼樣子,遲早成為魔頭。”對方收起銅鏡,冷哼一聲。“現在告訴我那個妖怪在哪裡,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

要麼背叛大仙以活下去,要麼當場被這個神秘人殺死……這還用選嗎?!

房豐趕緊又爬過來磕了幾個頭,半彎着腰站起,誠惶誠恐,滿臉諂媚:“大人,請跟我來!”

“不急。我們先離開林子,與外面的軍隊會合。”猴臉面具抬起左手,掀起面具一角,咬破手指,以血在右手掌心塗抹。

房豐眼裡閃爍幾下,忍不住問:“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你在這裡生活了很長時間?對這裡很熟悉了吧?所以才把我引至霸王蛛的活動區域?而且從剛才到現在,你一直不肯站好,從上方突襲的霸王蛛便不會優先選擇你為獵物,只有我會遭到攻擊。”

對方不帶感情的回答,每一句都戳在房豐心坎上,戳得他面無人色。這人也太了解霸王蛛了吧!他還認識妖術,到底什麼來路!是道士嗎?道士為什麼要戴面具,又兩手空空?

下一個瞬間,樹頂聳動,倒懸的霸王蛛突兀垂落,如約而至。它伸開長足捕撈獵物的動作簡潔優美,又極其迅速,即便房豐目睹過幾次狩獵,也從不覺得自己能躲得過。不可能的,只要是人類,就不可能躲過霸王蛛的撲殺。

在長足即將臨身時,猴臉面具不閃不避,只抬起右手,拍在霸王蛛的頭部,念道:“急急如律令。”

滋啦!!!

熾烈白色閃光在猴臉面具右手下炸開,霸王蛛便猛烈抽搐,緊接着摔翻在地,左右翻滾。猴臉面具不依不饒,五指成鉤,手一直不離霸王蛛身體,冷酷地維持白光。霸王蛛緊緊收攏身體,背上絨毛開始着火,關節處傳來啪啪的聲響並冒出帶焦臭味的青煙。五六個呼吸的時間後,猴臉面具才收手,而霸王蛛已然身亡,八顆原本漆黑的眼珠都已烤成乳白色。

這明顯是道術啊!

房豐目瞪口呆:“大,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叫我丁大師。”

“是!”

丁大師……房豐咀嚼這幾個字,心中明鏡也似:這人絕對不姓丁。以假面和假名示人,可想而知這人背負了太多秘密。不過管他有什麼秘密,那和自己都沒關係,當務之急是“怎樣才能活下去”。

大仙也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