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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玉姝被雪梨喚起,感覺有點暈乎乎地,都怪昨夜入睡前想太多了,做個夢亂紛紛好累人,腦子混沌一片還沒清醒過來。

這兩天她又讓金蟾跑去張府一趟,給張玉雁遞了封信,以準備禮物為由,問她府里都有哪些家人?順便打聽生辰宴客人名單,以及安排了哪些玩法?

張玉雁回信告訴她一些生辰宴的事項,稱大部分客人都是大堂哥擬定並邀請,她也不完全清楚,只能把她打聽到的全都告訴了玉姝。

又笑玉姝古怪,請她來是為了熱鬧熱鬧玩兒的,又不是走親戚,難不成要每個人都送份禮?但張玉雁還是把張府長輩及兄弟姐妹包括客居的親戚都細細告訴玉姝,又叮囑:朋友間來往不必太客氣,實在要講究的話,只需給她祖母和懷孕的母親各帶一盒點心就好,其他不用管的。

玉姝當然不會真的給每個人都送禮物,她就是想了解清楚張府的人際關係而已。

西鄉侯張府,已故的老侯爺生前大半輩子鎮守在邊關,有兩個兒子戰死沙場,老太君與先皇后同族,因而張府一直深受皇帝看重,恩寵不斷,張府現在只有兩房人,大房即西鄉侯張信,與夫人嚴氏育有三子;二房便是張玉雁一家,父親張仁,與母親葛氏生了張冰雁、張玉雁姐妹倆,葛氏目前身懷六甲。

二房還有一位何姨娘,張仁當年與葛氏成親後,便辭別新婚妻子前往邊城任職,不久結識並納了何氏為妾,何氏容貌美麗、識文斷字會理家,據說也曾是官家千金,她在邊城陪伴服侍張仁多年,二人生有四名兒女,庶長子比張玉雁的姐姐張冰雁大兩歲。

侯府還有一對母子,是守寡的姑奶奶張氏領著兒子,已在娘家住了五六年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玉姝正在為母守孝,足不出戶,因而沒有參加西鄉侯世子的生辰宴,不久後她收到張玉雁的一封信,信寫得有些隱晦,但字裡行間滿帶悲痛,玉姝看了好幾遍才完全看懂:就是這場生辰宴,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張玉雁的姐姐張冰雁清白受損,投繯自盡了,而她們的姑表兄素日對冰雁極好,見表妹沒了,悲傷之下竟也以頭撞牆死去,懷孕的葛氏本就受不住喪女之痛,更兼姑奶奶、張老太太都來責罵她養女不教,人前失儀還帶累表兄,姑奶奶更是發了瘋般抓打葛氏,致葛氏當場倒地暈闕,再也沒有醒來!

張玉雁一夜之間失去母親和姐姐,悲痛交集萬念俱灰,外祖家來人把她接回鄉下去了,臨走給玉姝寫信訣別,信中說京城是傷心地,有生之年她都不會再來,又告誡玉姝:要保護好自己,外出要有人相伴,宴會上不可貪嘴亂吃喝,姐姐向來知禮儀守規矩非常好的女孩,肯定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變成那樣……

當時的玉姝天天關在屋裡抄經書,根本不知道西鄉侯府出了什麼事,更不知張冰雁到底怎麼樣?因何而自盡?如今重來一次,為了張玉雁她得去看看,即便不能弄清楚原因,至少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所以她給張玉雁寫信,首先要了解西鄉侯府都有些什麼人,再有張世子的生辰宴都邀請了誰?一一去認識是不可能的,也來不及了,直覺里,倒是很想見一見二房的何姨娘和庶子女們,以及那位姑奶奶母子倆。

玉姝覺得:賓客們沒有理由在侯府傷害這府里的大小姐,而張冰雁不堪清譽受損決然赴死,葛氏必定難禁悲痛,她又是中年懷孕,或許胎相併不好,一旦受刺激會有什麼結果?葛氏死了,那麼陪伴張仁多年又生養有兒子的何姨娘,毫無疑問能夠扶上正妻位,四個子女從此便成為嫡出……那位姑表兄能為張冰雁殉情,說明他極愛表妹,但如果表妹不愛他呢?

所以何姨娘母子和表兄值得懷疑,很有可能是他們害了張冰雁。

玉姝腦子裡一直想着這件事,木偶人似地配合雪梨和櫻桃為自己更衣梳妝,雪梨等人只以為她太困了沒睡醒,輕喚了兩聲姑娘,玉姝才回過神來,定睛看鏡子里的自己:雪梨的巧手將烏黑頭髮挽成了雙環髻,綰一對瓔珞鑲珠串兒,耳邊金絲墜着兩粒圓圓珍珠,上身是銀白緞面綉折枝牡丹衫襖,配粉紫色罩紗長裙,襯得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站起來轉一圈,有那麼點仙氣飄飄的感覺。金桔卻跑來,往玉姝脖頸上戴了個光耀燦爛的攢八寶金項圈,掛上長命金鎖,腕上再套一對兒纏金絲翠玉鐲……眨眼間,仙女落入凡間,平添了幾分富豪之氣。

玉姝覺得金桔這是故意跟敏姝、慧姝做對,非要把她弄得金光閃閃的,不過整個人瞧着依然是粉雕玉琢精緻漂亮,頗為喜慶,她現在才十三歲,今天又是去賀生辰的,那就這樣吧!

去到壽安堂,果然從老太太到大太太、二太太以及幾位即將同行的姑娘,一瞧見玉姝的裝扮,那臉色立馬暗沉下去,各種神情怨懟。

敏姝十分後悔聽了娘親的話,把向日從靜玉軒順來的好首飾全都壓在箱底當嫁妝,就應該戴幾樣出來才好;

慧姝低頭看自己身上淺綠綉金蝶對襟襖衫和大紅百褶裙,細細的金項圈墜個二指寬薄薄的金鎖片,怎麼看怎麼寒酸俗氣,頓時就覺得纏着布條的膝蓋更痛了,她昨天好心好意去靜玉軒勸玉姝低調些,反被這賤人推下台階,可娘親卻攔着她不讓去向祖母告狀,更不準婢僕們聲張,眼看那賤人還故意打扮得富貴鮮妍、光彩奪目,自己卻要忍着疼痛去赴宴會,慧姝真是恨死了,瞪着玉姝想撲過去咬死她。

靜姝只看了玉姝兩眼,就低下了頭,看不見就不會痛恨怨憤,保持平靜,相信自己的隱忍終有一天能得到回報。

唯有趙佩蘭,得意地揚起頭挺起腰桿,她滿頭珠翠,環佩叮噹,頸上還掛了一串粒粒飽滿圓潤的明珠串,她覺得自己的裝扮足可與玉姝爭輝,甚至還超過了玉姝。

櫻桃目光從趙佩蘭頸上的明珠串掃過,抿了抿唇角,內心暗嗤:老的不要臉,小的還以此為榮!自家姑娘原本有兩串明珠,老太太硬是伸手“借”了一串去,就再也不還!如今還敢當著姑娘戴出來,真是夠夠的了!

若放在平時,蔣氏和吳氏必定要攛掇老太太一番,縱使不能把玉姝身上的貴重首飾擼下來佔為己有,也要阻止她這樣穿戴出門,免得搶走敏姝和慧姝的風頭。

但這會兒誰都不敢吱聲,連孟林氏也只是目光沉沉掃看着玉姝,卻什麼都沒說,因為老太爺在,孟琳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