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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茶張嘴,憋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只好悻悻作罷。江呈佳悄悄朝她移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我曉得,你是怕君侯變心。但,正如你相信呂尋那樣。我也相信他。”

她有自信,並非是覺得他永不會變心,而是肯定,不論如何,即便寧南憂對她失去了興趣,也絕不會再回頭選擇李湘君。他即是這樣一個人,厭惡背叛,面對錯過的事或人,絕不會回首。

主僕二人閑聊之間,侯府的車駕緩緩駛入了太學府對面的小巷中。外頭已哄鬧成一片,江呈佳掀開車簾,瞧見江府門前烏泱泱擠着的一群人,登時有些頭大。

人群這樣密集,對她來說應該算是好事,若是以前,她定能趁此時機逃出來。可如今,她武功盡失,無法使用法術,千珊亦不再身邊,想從這樣擁擠的人潮中毫無痕迹的溜出來,便有些困難了。

紅茶見女郎盯着府前的賓客發獃,便好奇的問道:“女君?您怎的不下車?”

江呈佳醒過神,回頭瞥了她一眼:“這麼多人,我稍等等再下去吧。”

紅茶不解,盯着女郎看了一會兒,遂扭頭朝車窗外望去,一眼瞧見後巷的牛車裡,君侯與那南陽公主互相攙扶着一同朝江府踱來,頓時有些煩躁,即刻回頭向江呈佳道:“女君..我們快些下去吧?即便你相信君侯,也莫要在這種場合便宜了那李氏呀!快些將君侯搶回來吧?”

她念念有詞,順手去扶江呈佳,誰料這女郎卻反手將她按下,認真道:“不必着急,由他們去。”

這女郎凝着眼眸,神情沉重的盯着府前景象,彷彿在打算着什麼。紅茶愈發看不懂她,眸底焦急難耐,眼瞧着南陽公主趾高氣揚的在君侯的陪伴下入了江府,不由氣惱,心裡想:這下好了,不知外界又要傳出什麼奇怪的留言來詆毀女君了。

東府司主司大婚當日,身為妹夫的淮陰侯未陪同其妹成平縣主前來參宴,反而與從小青梅竹馬的南陽公主一同前來。這事傳出去,不免荒唐可笑。

紅茶心裡嘀咕半天,扭頭朝女郎望去,卻見她一臉淡定、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由無奈嘆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無語半晌,只好耐心陪着江呈佳繼續在牛車上等。

待江府門前的賓客漸漸都入了府,人群漸稀後,江呈佳終於肯從牛車上動身。紅茶立即跳下車,在車邊伸出手來,攙扶女郎下車。主僕二人悄悄入了府,邸外張羅招呼的小廝們甚至沒有注意到她們二人的身影。

兩人才入府,江呈佳便引着紅茶朝東邊偏僻的小院行去。

紅茶奇怪道:“女君?咱們不去正廳么?”

江呈佳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附耳低聲道:“小聲些。我有一樁事要交待你去做。”

紅茶愣然,目露詫異之色,不知這女郎神神秘秘究竟要做些什麼?

片刻後,主僕二人遠離了賓客宴席,來到了府宅東苑的雜物間。江呈佳左右查看是否有人,確定安全後,才抓住紅茶的手躲到角落裡,悄聲對她說:“紅茶,我要你代替我參宴,堅持到宴會結束。”

紅茶臉色一變,吃驚道:“奴婢替您?參宴?這...這如何能行?陛下與江主司定要詢問女君的去向。”

“所以,我會將你扮成我...”江呈佳鄭重其事的說道:“現在,我袖中有一張人 皮面具,妝容已描繪好。只需你戴上,便可騙過宴會上的所有人。”

“女君...要為奴婢易容?這...奴婢不敢。即便奴婢可以騙過宴上其他人,也騙不過君侯與江主司啊...更何況陛下如今就在此處...若被戳穿,女君與女婢就犯了欺君大罪,動輒便是牽連整個侯府與江府...這如何使得?女君,奴婢做不到。”紅茶驚恐的說道。

“你不必擔心。”江呈佳胸有成竹的說道:“陛下、君侯與兄長,皆不會揭穿你。”

紅茶瞪着雙眼,當即明白,這或許是幾位主子互相謀定好的計劃。她暗暗沉下眸,思量再三,才肯點頭道:“即是女君與諸位主公算好的...奴婢照做便是。”

她心口跳的極快,手心出了一層細細的涼汗,正緊張害怕時,江呈佳溫柔握住了她的手心,安慰道:“莫怕。你聲音與我有幾分相像,只需細着嗓音說話,不熟悉我的人,自然聽不出真假。入了宴席後,便立即去我兄長身邊獃著,若有人來尋你說話,只需答一兩句即可。若南陽公主挑事,你便裝作未聽見,不理會即可。”

她仔細交待了一番,小心翼翼看向紅茶,等待她的回應。少頃,面前這小娘子才臉色蒼白的點頭道:“奴婢曉得了。”

江呈佳舒了一口氣,遂立即從袖中掏出面具,在牆角里為紅茶易起容來。

約莫兩柱香後,東苑的折廊上,紅茶與江呈佳對調了衣裳服飾,扮成了她的模樣,獨自一人朝宴席行去江呈佳則扮成小廝的模樣,偷偷摸摸從府宅的後門溜了出去。江府四周到處都是趕來湊熱鬧的民眾,甚有幾名晚來的客人在附近徘徊。她壓低腦袋,悄悄從旁邊的小巷行去。

正當女郎自街角轉彎,準備離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喚,令她止住了腳步:“這位姑娘...敢問江府是在此處么?”

江呈佳心中一驚,肩頭猛地顫慄:怎會有人瞧出她是女兒身?她此刻明明是一副小廝郎君的打扮...難道,她這麼恰好遇見了隱藏在京城之中的高手?

她下意識的想要逃,又聽見身後傳來聲音:“姑娘莫怕,我只是想要問路。若姑娘不方便回答,便算了。”

江呈佳緊緊蹙起眉頭,不知為何,覺得這問路聲格外耳熟。於是,她停下腳步扭頭朝身後望去。

這一見,令她目瞪口呆。

巷子中,一位閉着雙目的白衣郎君坐在木製輪椅上,正朝她這個方向慢慢行來。

女郎識得此人。他們兩人曾在廣信有過三面之緣。當時她被宋宗欺辱時,若沒有此人施手相救,拖延了時間,恐怕她等不到寧南憂趕來便已喪命。

這位白衣郎君正是大將軍府嫡子——城勉。

江呈佳猶豫了一番,後退了兩步,向此人答道:“郎君是要去江府嗎?”

城勉天生失明,因此對聲音極為敏感,他聽出面前女郎的後退,以為她見到自己這般殘廢的模樣心中害怕,便自行慚愧的停下了木輪,溫柔地說道:“在下冒昧,打擾到了姑娘。姑娘莫怕,我問完路便走。”

江呈佳探着頭,緊緊盯着眼前人,見他聽聲辯位,很快算出了她的具體位置,不由在心底驚嘆。她瞧了瞧周圍來往的人群,眸中警惕消去一半,緩緩靠近這郎君的木輪,壓低聲音道:“江府的路,我恰好知曉,郎君若不介意,我可推着你前往。”

因城勉的救命之恩,她決定助他一次。

白衣郎君起先一愣,後而露出驚喜之色,溫潤朗朗道:“姑娘若肯如此,在下自是感激不盡,怎會介意?”他沒想到,身前的這個女郎並不嫌棄他此般殘狀,心底流過一絲暖意。

江呈佳默不作聲的靠近,走到了他的木輪之後,雙手握住木輪長柄,輕輕使力朝前推去。

城勉低着頭,在女郎靠近後,聞見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郎君不由凝眉,心底拂過一絲怪異的感覺。他為何會覺得此女這麼熟悉?

江呈佳始終低着頭,推着木輪行至江府大門所在的街巷後,便停下了腳步,小聲說道:“郎君,再往前行十米,便是江府了。我便送你至此,告辭了。”

城勉彎着嘴角,正要說道謝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覺得身邊那股氣息慢慢淡去,再想感觸時,卻怎麼也探不到了。他擰住眉頭,停在絡繹不絕的人群中愣了半晌,才默默轉動木輪朝前行去。

江呈佳躲入巷角,盯着慢慢遠去的白衣郎君,直到他入了江府,才安心離去。

江府長巷中人山人海,只要是前來拜賀的人,皆能拿到江府的禮金,人群散了一波,又迅速的聚齊。洛陽城東的一處郭區,卻與此般熱鬧格格不入。穿過破舊的小街,往內延申,便能尋到一處不見日光的殘敗小屋。這裡常年無人修葺,已是搖搖欲墜之象。然而,就是這樣一間屋宅中,傳來了一男一女的低聲談論。

“江呈軼突然舉辦婚典,到底想要做什麼?”陰暗的角落裡傳來女子的低聲淺問。

“公主如此聰慧,怎麼瞧不出來他的目的?他想藉著城中軍防鬆散之時,引我等現身。”緊接着,一名男子的回答隨之傳來。

那女子又問:“若想引我們出來,他何必大肆宣揚此事?在半年前便放出了風聲...”

“依公主所見,他還有其他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