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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珊哽咽道:“好...奴婢陪着您,哪都不去,也不會再讓任何人進屋。”

江呈佳微微翹起嘴角,片刻的和緩後,神情又逐漸低沉下去。

她狀態消沉,千珊默默望着,心中十分擔憂道:“姑娘,您若是有什麼不快...盡可同奴婢說一說,千萬莫要自己一個人憋着。”

女郎沒有回應,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見她如此這般,千珊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將方才沒說出口的話講出來:“姑娘...其實主公他,只有一開始...對您有些懷疑罷了,後來他心裡有其他盤算...一則是沒來得及同您說清楚,二則...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知要怎麼開口與您和解。您可知..阿滝叔是怎麼得知當時太守府曾混入一位持着您玉佩的白面醫者一事的嗎?”

她企圖勸解,可將話說出去,那女郎卻無動於衷,依舊低垂着腦袋。

千珊便繼續往下說:“是君侯,特意留下呂尋,讓他透過水閣的渠道,將消息送到阿滝叔哪裡...奴婢聽呂將軍說,君侯想藉此...提醒您小心身邊人,再藉著您調查此事時,找到當時李太守為你們二人鍛造玉佩時所用的良工,並尋覓真相的。他,從這個時候,便不疑心您了,不然不會故意將這個消息送到阿滝叔那裡。他還怕你誤會,對呂尋千叮萬囑,讓他不要露出痕迹,悄悄報信。

只是後來,百衛冕突然暴斃,許多事情耽擱了下來...您又執意要隻身犯險,參與抓捕秦冶的計劃。因此,君侯根本來不及解釋。後來,您從荒村歸來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城中醫令皆說...您命不久矣,大限已至。君侯不顧一切,發了瘋似的衝進地牢,將秦冶拖了出來,為您診治。北地那樣天寒地凍,他大病剛醒,連鞋都顧不得穿,便滿雪地亂跑,為您尋醫....他心中是極其在乎您的。

奴婢也怨,怨主公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您。可...可瞧見他那般,奴婢也不得不替他說句公道話。姑娘,您二人也鬧了許久了。如今北地之事都已了結了,何苦再繼續鬧下去?”

一番話後,江呈佳仍然沒有動靜。

千珊以為勸說無望,便長嘆一聲,乖乖的閉上了嘴。

沉寂片刻,女郎有了聲音:“以前,他信或不信我,我總能找到理由說服自己...事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與他重修於好。但是千珊...人...總有疲倦的時候。”

江呈佳苦澀道:“我曉得他或許心底不願懷疑我。可事實上,他還是做出了這些令我傷懷的舉動。他讓呂尋將消息傳遞給你,只不過是想看看我到底和秦冶有沒有聯繫罷了...若他想查良工,何必通過水閣?說到底,是他心裡總隱隱覺得我另有所圖。”

“姑娘,主公傳消息給我們...真不是因為懷疑您...”千珊想要替寧南憂辯解,急急忙忙開口。

女郎卻堵住她的話:“這些話...你是聽呂尋說的吧?他最是忠心護主,定然偏袒。將這些說與你聽時,自然包藏了私心。”

千珊撓撓頭,唉聲嘆氣:“姑娘,其實恰恰相反,呂尋並沒有多說什麼。主公之所以會暗中遞來消息,並非試探您。當時,他以為秦冶潛入太守府中,是為了偷取您手中的龍斛。他是怕龍斛被盜走,影響越復將軍的治療。當時精督衛已有大半人馬準備撤離...呂尋所帶的人,根本不足以查清此事,所以他才會藉助我們的力量暗中調查。他以為秦冶猜到了您放置龍斛的地方,誰曾想,秦冶前往太守府的草藥庫房...是為了將毒藥景雲春留給府中內應。

您細細想一想,李太守贈予您通行玉佩後,您便一直隨身攜帶,從未離身。而秦冶為何會持一塊完全一樣的玉佩入府,卻不曾被太守府的管事攔下?據奴婢事後細查才知,當時有一名阿滝叔安排入太守府內看護您周全的護衛,親自出來接應秦冶,那太守府管事才暫時放下懷疑,沒有細細詢問。阿滝叔親眼所見,主公暗中派三名精督衛調查北地水閣據點內的姦細...還提醒他要萬事小心,小心身板。當時,阿滝叔已尋出那名細作,鑄造玉佩的良工也尋到了...但,沒來得及審問,您與主公便都因病昏迷....”

她又苦口婆心,耗費口舌說了一通。

江呈佳沉默一陣,問道:“這是...他親口說於你聽的?”

千珊:“不是。當時...主公讓呂尋暗中給水閣送消息,是特地尋了一名底子乾淨的人,直接向阿滝叔稟報,說他持着您的貼身玉牌,已將龍斛拿到手。當時,奴婢就在現場,一聽便覺得不對,龍斛一直由我收着,並無人來盜取。於是...一番逼問下,才得知此事。”

她解釋的口乾舌燥,筋疲力竭。

江呈佳低頭,默默呼出一口氣:“罷了...本也沒那麼氣了。只是心裡堵得慌,又得知秦冶後來的所作所為,一時間沒有消化,才會懶得與他糾纏。千珊,你也莫要替他分辯了。方才他既沒有同我道歉,也沒有將後續事宜主動解釋與我聽...我們之間,若一直依靠旁人來勸和...終歸會越走越遠,隔閡也會越來越深。”

千珊啞然,小心翼翼試探道:“那...姑娘....您之後?”

“暫且...先這樣吧。待他冷靜了,我也冷靜了,再互相坦誠也不急。”江呈佳厭煩的擺了擺手,不想再提某個人。

千珊及時剎住,坐於一旁默默頓首。

“對了...百衛冕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方才子曰同我說了好些,就是未曾提及此事後續....是沒查出兇手嗎?”江呈佳倏然記起此事,順口詢問道。千珊聽她提及此人,不免失神,目光躲閃道:“百統領,已被證實是占婆的細作,蟄伏於邊城多年...是...被其族人所逼迫...最後自殺。”

關於百衛冕身份的猜測,此刻被證實後,江呈佳心中卻莫名的有些不適。

“他於北地潛伏多年,他的兄長也曾是鄧情手下得力的幹將...而他更是升任一城統領之職。明明有大好的前程,何故要如此決斷自殺?”

問聲沉澱。床沿坐着的姑娘卻默然不語。

江呈佳覺得奇怪,仰首抬眸朝她望去:“怎麼不說話?”

千珊神情哀寂道:“因為...他背叛了占婆,不肯聽上級軍令。因飽受煎熬,所以自殺。”

江呈佳肩頭一震道:“究竟有何緣由令他背叛占婆?”

千珊直愣愣朝她望去,沉默不語。

女郎被她瞧得渾身不適,黛眉輕擰,唇角一扯:“作甚瞧着我?你莫不是想說...是我的原因?”

她略帶嘲諷的說著。誰知千珊竟然真的點了點頭道:“姑娘....正是因為您。”

“啊?”江呈佳兩眼昏茫,以為自己聽錯了,頗有些尷尬的說道,“千珊,你如今也敢調侃我了?”

千珊卻莊嚴鄭重,無比認真的說道:“姑娘,我未曾說笑。”她這樣的態度,使得女郎愕然驚起,頓覺慌亂。

千珊突然起身,徑直朝床榻邊擺着的妝案走過去,從上面擺放的一個首飾盒中拿出了一張疊好的帛書,轉頭走過來,交到了女郎手中:“百衛冕,實是個敢愛敢說之人。性格誠然,令人感嘆。”

江呈佳緊緊鎖着眉頭,手中拿過那帛書,迫不及待的打開,想要瞧瞧到底寫了什麼。

帛卷鋪張開來,湧出一股淡淡的奈花(茉莉)香味,逐漸濃眷,使人陶醉。

她本以為這是卷宗記載,仔細閱覽後卻發現,這是百衛冕親手寫與她的絕筆信。

鋒芒畢露的字體,瀟洒漂移,毫不猶豫映入她的眼帘。

“邵夫人,見字如晤。兜轉已循多月,吾竟於短短瞬息傾慕於君。然,如吾等人,卻非良友,亦非忠僕。於君而言,吾不過匆匆過客。行筆至此,感慨頗深。

實言秘聞,吾非魏人,乃占婆人也。生於占婆,長於魏國,是為占婆之軍密領首。常年以往,牢記軍令。自遇君,吾以魏人遮之,逐失自我。護君殺敵,為君守城。願死不悔,期為魏人忠魂。

吾為占婆所迫,故不得苟活。吾之侄,盼君善收。至此,吾心無怨言。盼來世,不為他人所控,自在翱翔,得以再遇君。衛冕卿言絕筆。”

目閱至此,江呈佳雙目睜圓,大為震撼。

“百衛冕...心悅我?”女郎驚愕失色,美目流轉不知所措。

千珊默默頷首,低頭不語。

“我與他不過相處了了幾日,他怎麼?”江呈佳只覺得震駭,“他竟因為我...背叛占婆?並且選擇了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