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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堅持不允江家兄妹、常山侯、城夫人四人一同前往。多番爭執不下,魏帝一陣病咳,險些氣得吐血。此時江呈軼再請辭道:“陛下,攝政王如此放心不下臣,恐怕臣去了訊堂,反而會增加各位大人審案的難度。不如,就按照攝政王所說,讓臣等留在勤政殿中等候便是。”

他委屈忍讓的模樣,令魏帝險些沒忍住笑出聲。這青年皇帝盯着江呈軼臉上的神情再三確認,見他從始至終皆是一副坦然之態,便安下心來,照他所說,將堂上四人全部留了下來。

天子與攝政王離開後的一個時辰,靜悄悄的勤政殿中,便陸陸續續傳來了騷動。

好不容易送走了殿中兩尊大佛,寧南昆終於忍不住想要起身活動一番。誰知,他卻被竇月闌留在他身邊看管的小官吏一聲呵斥,驚了一跳。寧南昆惱意上頭,眼眸微眯,目光惡狠狠瞪向那官吏,冷聲說道:“廷尉府的狗奴才,真是會仗人勢。如今本侯還未被陛下定罪呢?你們廷尉府便將我徹底咬死,拿我當刑典重犯來看管?這是誰交給你的規矩?”

他惡聲惡語的質問道,渾身寒意四射,眼神冷厲的掃過去,使得看管他的小官吏不經意的打了個哆嗦。

這小官吏眼皮子一跳,張嘴準備回話。一旁默不作聲的江呈佳卻先一步開了口:“常山侯,縱然陛下未定你的罪。但你仍然有嫌疑在身。如此一來,廷尉府自是有資格嚴加看管。倘若你不服,不如去找下此命令的陛下來理論?還請君侯莫要拿一個無辜官吏出氣。”

這是女郎入了勤政殿後,開口說得第一句話。

寧南昆一聽到江呈佳開口說話,心中一直壓制的怒火便在此時突然爆發。他猛然站起身,嚇得身邊小官吏驚恐退後,反應過來時,只見這青年已氣沖沖朝江呈佳奔去。

江呈軼見勢不妙,即刻上前擋在了自家妹妹面前,冷蹙着眉頭向衝過來的常山侯說道:“君侯這是要作甚?難道想要當眾滅口不成?”

江呈佳乖乖退後幾步,任憑兄長與寧南昆對峙。

常山侯及時止步,拳頭揮到半路放了下來,他惱恨至極地說道:“江呈軼!你這陰險狡詐的小人,今日聯合這妖女一起栽贓陷害於本侯,令本侯無處伸冤。待事情了結,本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兄妹二人!”

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模樣,江呈軼氣定神閑道:“君侯這麼有自信?認為自己能逃得過今日一劫么?您就如此信任攝政王么?”

“縱然你兄妹二人詭計多端,但我淮王府亦不是任由旁人欺辱的地方。我父親定能找到你二人陰謀的錯漏處,證明本侯的清白。”寧南昆信誓旦旦的說道。

江呈軼不由嗤笑道:“既然君侯如此信任攝政王,下官...便預祝您脫險成功了。”

他輕蔑的模樣再次激怒了眼前人。寧南昆頓時揮起掌心,欲朝江呈軼臉上打去。只是,他的巴掌還沒落下去,手腕便被忽然掐住,再想使力卻動彈不得。

寧南昆朝自己的手腕望過去,只見站在江呈軼身後的女郎,牢牢的捏住了他的手骨。

這美艷的女郎冷漠道:“常山侯,還請您自重,若再敢對我兄長動手,便別怪我不客氣。”

寧南昆想從她掌中抽出手臂,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他登時漲紅了臉色,眼中怒火閃現。他從未被如此羞辱,一個女人竟輕而易舉的將他製得不得反抗?縱然此刻大殿之上,除了他們四人,便只有幾名侍婢,可他仍覺得臉面盡失。

寧南昆深呼一口氣,鼓足力氣用力抽離,誰知江呈佳卻在此時突然放開,令他腳下不穩,噔噔噔往後倒去。在他身後的小官吏生怕自己遭殃,立即讓開兩步,以至於他身後無人相扶,猛地一下栽了下去。

他跌相極慘,殿內侍婢嚇得閉上了眼。寧南昆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仰面倒在地上,鼻尖砸到了玉階旁擺置的香爐,淤青烏紫了一大塊,使他狼狽至極。

寧南昆哀叫一聲,氣得無法冷靜,怒吼一聲,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再欲衝上前去找江氏兄妹算賬。就在此時,崔遷匆匆自勤政殿外奔來。而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掌管禁衛軍的衛尉常玉。

一入殿內,崔遷便瞧見寧南昆對江氏兄妹揮拳相向的場景,他及時出聲阻止道:“大膽常山侯!宮闈重地,汝敢毆打朝廷重臣及其家屬?”

這一聲吼,令寧南昆倏然剎住腳步,停在大殿中央,朝殿門前的兩人望去。

眾人亦尋聲而看。崔遷入內,領着常玉走到殿中央,冷冷的對寧南昆道:“常山侯,陛下命您前往偏殿。”

寧南昆瞧着崔遷一臉嚴肅的神情,不由緊張起來,試探着問道:“陛下此刻喚本侯過去...做什麼?”

“案子已了結,常山侯認為,陛下喚你前往是為了何事?您與宋宗勾連,為滿足自己的私慾,強行將成平縣主擄去廣信一事,已被證實。”崔遷弓着身子,眼神卻異常冰冷。

眾人愕然,皆驚駭不已。誰也沒有料到,僅僅一個時辰,竇月闌、薛青與范離三人,竟然便將常山侯府以及雲蘇闕涉事人員全部審問完畢?

城夫人心中驚嘆,就連江呈佳亦是滿臉疑惑。可不知怎得,江呈軼臉上卻沒有半點訝異。她默默望着自家兄長底氣十足的模樣,頓時覺得,今日之事恐怕不止她一人籌備,江府上下乃至京城各處的水閣據點皆伺機而動,便等着有一日能萬箭齊發,直接將常山侯徹底制住。

江呈佳暗自沉眸,靜靜等候。

此時,寧南昆在同樣的一陣驚詫後,心中慢慢浮出不安:“竇月闌的速度,怎會如此之快?”他喃喃自語着。

崔遷已有些不耐煩,尖着嗓子道:“常玉大人。陛下讓您跟隨奴婢前來,是為了捉拿重犯常山侯的。既已入了殿內,你怎麼還不動手?”

他直接宣判,令寧南昆渾身猛顫,當即如晴天霹靂般呆住。

“什麼?陛下...讓常玉前來捉拿本侯?”寧南昆不敢置信,聲腔發抖,問得斷斷續續。

常玉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應了崔遷的話,向身後招了招手,命宮中禁衛道:“來人,將常山侯拿下!壓入宮牢,聽候發落!”

寧南昆這才嚷嚷吼叫起來:“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常玉!你不能抓本侯!”

早已等候在門外的禁衛,在常玉的一聲令下,沖入了殿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寧南昆壓制。

寧南昆不斷重複道:“不!本侯是冤枉的!本侯從未參與廣信圍城之事!不!你們不能抓我!我要見陛下!”他在禁衛中間掙扎不斷,嘶吼嚷嚷着,不願被常玉所控。

禁衛顧及着寧南昆的身份,不敢用力制止,一時間僵持不下。

崔遷便趁時說道:“陛下說了,無需手下留情。常山侯犯大罪,恐怕與宋宗走私、貪瀆案也息息相關。需詳查細審,不可掉以輕心。”

禁衛得令,不再畏畏縮縮,手腳麻利起來,數雙手並用,將寧南昆牢牢禁錮,並強行往殿外拖去。

常山侯的狼狽之象,令眾人唏噓。

江氏兄妹並肩而立,冷眼旁觀着。只聽這被拖走的青年大聲喊道:“江呈軼!江呈佳!你們等着!若本侯出獄!必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常玉將人帶走,便整兵離開。崔遷卻並沒有跟上前去,而是轉了個身,面向江呈軼說道:“陛下說...江主司與成平縣主可以出宮了。至於今日縣主險些受辱之事,他自有定奪,絕不會讓常山侯逃脫牢籠。”

江呈軼客氣道:“江某謝陛下恩德,也多謝崔總管的提醒。既如此,江某便攜家妹先行告退了。”

崔遷點點頭,便為他二人讓出了一條路。

兄妹二人邁步朝殿外行去,轉耳聽見身後崔遷壓低聲音向城夫人說道:“將軍夫人。皇后殿下此刻在北宮等候,欲同您見面。”

江呈佳無意間瞥見這景象,心中生出古怪之意,總覺得這宮中彷彿變了什麼。皇后、魏帝,以及城氏一族,這三者之間的關係,似乎漸漸微妙起來,並不像兩年前一樣密不可分了。

她揣着疑惑,心思漸漸沉重起來,一直低着腦袋,未注意前路,只安心跟在江呈軼身後走。

走着走着,突然間,額頭砸到了一片柔軟。江呈佳愣愣的抬頭望去,便見沐雲一臉擔憂的站在她面前,小心謹慎地問道:“阿蘿?你怎麼了?可是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怎得臉色這麼難看?”

江呈佳望着沐雲出神,心中微恙:“阿依,你怎麼也入宮了?”

沐雲眨眨眼,哭笑不得道:“傻阿蘿,說什麼胡話呢?”

江呈佳眉頭緊皺,朝四周環顧一圈,又向身後望去,這才發現自己早已出了宮門。而走在她身前的江呈軼早已上了牛車,正在篷中等候她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