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她嘆了口氣,抬眸凝視着甄群低聲說道:“是殿下讓你出來尋我的?”

甄群點點頭,腳下一轉往旁側移了兩步,恭恭敬敬地對着女郎做了個請的動作,溫聲和語地說道:“請王妃隨屬下入營,殿下正在校場等您。”

江呈佳深呼吸氣,握了握藏在衣袖中的手,將懷中手爐抱得更緊了些,默默頷首道:“好。”

甄群當即扭身轉步,朝軍營側邊的匝道行去。

女郎由他引路,穿過一頂又一頂的帳篷,來到了軍營後方士兵訓練的校場上。

月色暗沉的夜空下,校場的篝火顯得格外搶眼。寧南憂就站在那一片明媚搖曳的火光中,負手背着她站立,修長的身型迎着光芒拉出一道極長的影子。他就這麼站着,如山巔之松樹挺拔而剛勁,卻又彷彿被高處寒霜籠罩,茫茫夜色中孑然一身、只有形影相依。

江呈佳站在他的身後默默不言,只是靜靜地凝望着他的背影。

甄群將女郎引來後,便識趣兒的退下,並吩咐看守校場的軍兵不準任何人靠近此處。

空曠的場地上,男郎與女郎一前一後的站着,仰首望着天際許久,寂靜的沒有半點波瀾。

少頃,寧南憂終於開口:“阿蘿你瞧,那遠處連綿的山脈像不像我母親書案前掛着的那幅山水圖?”

江呈佳微微一怔,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暗青色的天際有兩隻大雁齊飛在山脈間,像極了曹夫人曾領她看過的那幅孤雁山水畫。

她不發一言,便聽男郎繼續說道:“母親珍愛那幅畫卷如同她自己的生命。你可知...那畫卷是何人所作?”

寧南憂頓了一頓,仿若滿腹悲傷:“河川翠堤緋雲窟,九州神氣繞陽出,兩雁旋飛忠心護,青山墨白載英骨。”

他念着盧遇意氣風發時所作的詩,心口一陣酸澀,苦笑了一聲說道:“我當時...年紀尚小,根本不知夫子作此詩句的真正緣由。如今細細想來才知,原來...他的一派感慨,是為了作出此幅孤雁山水圖的人。

竇家三郎,生前明明可以脫離朝堂是非,卻身不由己,被皇權禁錮了一生自由。我原以為,他也只是個被權勢所惑、失了自身行入迷霧無法回頭之人。可...若他當真是這樣的人,又如何能讓盧夫子、越老將軍、呂大人、慕容伯父心甘情願的臣服?又怎能使得京城數以百計乃至千計的士子文臣們追捧尊敬?

後來我才知道,盧夫子的那句‘青山墨白載英骨’,才是竇三郎一生追求的信仰,哪怕他被都城鎖盡歡愉也無怨無悔。皇祖父,實是個英明決斷的帝王。可即便他那般睿智,也無法清除大魏開朝以來積累的層層弊端。

世襲罔替的國制,使得大魏出身寒門的士子在朝中全無立錐之地,幾乎無法自保生存。竇三郎順從皇祖父的安排,留在洛陽城中參與黨爭,知曉當年秘密的人都以為他是有心皇位。

可只有盧夫子明白...竇三郎只是想要藉著皇祖父的力量,清除朝中積弊,還大魏一個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的太平盛世。我母親,或也是他的同行人,明白他渴求的理想與抱負,才會那般隱忍的生活在淮王府中,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可惜...如今這世道,本就是處處吃人的,世族掌握大權,連在冊的皇子們都不放在眼裡,又怎會容忍一個沒有被皇室認祖歸宗的私生子動搖他們的利益?”

說到此處,寧南憂的聲音已經顫抖起來,他閉上雙眼,努力平息滿腔的憤怒:“呵...多麼可笑。他妄想憑一己之力動搖盤根錯節的世族勢力,這樣愚不可及、以卵擊石的做法,根本是引火燒身、自尋死路。如此爛到根骨里的國家,原就不值得他飛蛾撲火似的犧牲。你看看...如今這大魏,內憂外患到此種地步,為君者竟還在維護他的巍巍皇權,不顧臣民死活。”

他這般說來,令江呈佳心中咯噔一下,始終沉默不言的她,終於開口問道:“所以...你在行軍啟程之前,便已經知曉魏帝與淮王父子三人密謀要陷害你的事情了?”

寧南憂低下頭,微微冷笑一聲道:“你果然是來問此事的。”

江呈佳未應聲,而是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是,我當然知曉他們的謀算,若非提前得知了此事,恐怕現在你已經見不到我了。我那便宜父親,調動了麾下最精銳的私兵,企圖將我埋骨於太行山中。我那大哥三弟,想讓我以急功近利、盡失先機的過錯,見罪于軍兵萬民。我尊稱一聲陛下的皇帝,竟肯為我屈尊降貴,與他從來不對付的攝政王合謀。他們四人既想讓我死於非命,又欲抹殺我全部功績,令我即便是死也聲名狼藉、無可洗摘。”寧南憂嘲諷着說道,眸色愈發寒涼。

江呈佳早已聽不進他的這些話,沉浸於自己的猜測中,愈發覺得心驚肉跳,她迫不及待的問道:“所以,你是故意帶着一隊斥候單獨進入太行山的?”

郎君沒有立即回話,但他的沉默卻已經給出了她一個答案。

“呵...到底是我多慮了,你事事周全,又怎會真的落入他們的陷阱之中,任由他們宰割。”江呈佳自嘲一番,滿心失落。

她沉寂許久,又繼續說道:“你若真的有了計劃,我們好歹夫妻一場,你總該遣個人回府告知我與潭兒一聲,也好叫我們安心。你可知...潭兒以為你真的遇險,私自向城勉請了虎符,帶了一隊人馬趕去了太行山?你可知她遭遇了什麼?她本該是個明媚活潑的小女郎,本該有自己的人生,可她...她...”

江呈佳不忍說下去,城清潭身上發生的一切,就像一顆釘子釘在她的心中,令她耿耿於懷。

郎君微嘆一聲,無可奈何的說道:“日後我自會補償她。”

“補償她?”江呈佳喃喃了一聲,瞬即有些失神,遂即不可置信的問道:“你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你、難道城家軍之所以會趕至太行山...真的、真的是你設計的?”

那男郎語氣平靜,淡漠疏離的說道:“你既然猜出來了,又何必多問?”

江呈佳聽着他的話,雙目睜圓,驚詫震駭至極,失聲怒吼道:“寧昭遠!你縱然要自保,也有千萬種選擇,為何、為何要如此狠心的利用一個單純、無辜的小女郎?”

男郎似乎有些意外,背身站立許久,終究還是轉過身來,將目光投向了她,皺着眉頭問道:“我有什麼選擇?我根本無路可退...我只能求助城清潭。”

“只能求助潭兒?”江呈佳盯着眼前的人,失望至極的搖搖頭道:“你、你我縱然爭吵,可只要我是你妻子一日,便不會對你坐視不理,你大可以向江氏求救。為何、為何要牽扯無辜之人!你讓潭兒以後要怎麼活下去!你要怎麼補償她,才能讓她從一輩子的噩夢與陰影里走出來?”

寧南憂愣住,似乎不明白女郎在說什麼。

江呈佳此刻已然失去了理智,並未注意到他此刻的神情變換,她痛苦萬分的說道:“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女郎,被那群禽獸如此姦汙,你叫她如何還能振作的起來?母親當年的遭遇,你是親眼目睹的,你怎麼能夠忍心再令潭兒也承受這般的苦痛?”

男郎吃了一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一切,震驚的無以自抑。

他張口欲問些什麼,可眼見江呈佳梨花帶雨、秋眸含怒的模樣,頓時之間將話收了回去。他心間便如墜入深淵般透寒冰涼,失望、震驚、傷懷,各類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悲憤的無以復加。

寧南憂踉踉蹌蹌的退後幾步,苦澀冷笑道:“你一開始就認為...城清潭遭人姦汙,也是我所設計的?”

他試探性的一問,心底還抱着絲希望,卻聽見女郎絕然一問:“難道不是么?”

他徹徹底底的將喉間哽住的話語咽了回去,冷哼一聲,爾後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失落傷懷道:“阿蘿,你還真是了解我。不錯,正是我設計的。為求自保我也只能如此,哪怕犧牲無辜之人也在所不惜。我不能死,我還未能親自手刃仇人,怎能有事?”

“所以...你就要利用城清潭?做出這樣令人髮指之事?你明明...可以不這樣做,明明可以讓她避免那樣的災禍...”江呈佳已泣不成聲,揪着發悶的胸口,痛不欲生。

寧南憂不再理會她的質問,轉過身去,清冷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情緒漸趨平靜:“德王叛逃,明王失蹤。軍中已遣派斥候前去追蹤,一有消息我便會立即啟程前往,無法留在軍營之中看顧你。你且請回吧,日後無事也不必再來此處了。若你下次還敢藏匿於營帳之外,我必會將你當作敵營細作就地正法。”

他的語氣冰冷生硬,不帶一點溫度,冷漠的讓江呈佳陌生。

由於各種問題地址更改為請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愛閱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愛閱app 閱讀最新章節。

新為你提供最快的夫為佞臣更新,【二十八】雙人相誤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