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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路?你是說...林木早就對鄧氏起了防備之心。”

江呈佳默默的點了點頭。

兩人向走廊內走去,未行兩步,果然瞧見房四急匆匆的自外院朝內廊疾行了過來,見到江呈佳站在沐雲身邊,又驚訝又高興,開口第一句便是:“閣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屬下竟半點也不知?”

“我悄悄翻入後院的,你自然毫無察覺。”

房四看見她,像是瞧見了希望,立即上前拱手作揖道:“閣主!林木找上了門...已在外頭候着了,說要見您。”

江呈佳的表情波瀾不驚,淡淡說道:“甚好,四叔...你讓他再等一刻,便從前院引入正堂與我會面吧。”

房四見她神色平淡,並無任何意外的表情,心口懸着的心忽然便墜了下來,平靜了許多。

“屬下這便去囑咐。”

他才剛剛從前院跑回來,此刻又轉身,麻利的朝外頭奔去。

這老翁的身手雖仍然敏捷,但上了年紀,難免有些僵硬,背影望上去,便顯得有些踉蹌。

江呈佳深呼一口氣道:“等此事辦完以後,該讓四叔回水樓頤養天年了。水閣的所有賬簿名簿、錢兩出入以及人員調配都是他全權負責,思音坊...實在不該繼續勞煩他打理了。”

沐雲在旁贊成道:“四叔,確應當回鄉頤養了。這京城的是非太多,他到底是個身無武力的普通人...混在我們中間,難免會陷入危險。”

江呈佳又望了幾眼房四離開的方向,便拽着沐雲朝內屋正堂行去:“走...戴上帷帽,我們去候着。那林木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你我二人需打一下配合。”

兩人一同朝內廊行去,囑咐思音坊剩餘的十幾人全部駐守在正堂前的廊下,隨時待命。若林木有異常行動,便立即拿下。

緊接着,她與沐雲奔回內室屋閣,迅速換下衣飾,戴上長帷帽與絲巾,牢牢的將自己的全身都遮住,候在廳堂之中,等着房四將林木帶來。

正當女郎們暗暗討論時,房四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了過來。

江呈佳立即端正了身體。沐雲緊緊裹着自己的面紗,扶着頭頂戴着的長帷帽,正兒八經的站在她的身側,閉口不語。

只聽見房四走進了,在堂外喚了一聲:“閣主,人已帶到。”

江呈佳清了清嗓子道:“進來吧。”

站在廊下的林木瞧見面前的老翁對堂內之人如此敬重客氣,甚至還稱呼她為閣主,便頓感驚詫,心中那點懷疑在剎那間確定,倏地壓力倍增。

他在突然之間,察覺了老翁的身份,隱約知曉,他便是傳聞中,壟斷江左一代所有水商、陸商,掌握水閣財權的棠葉台統領——房四。

而正在這座並不起眼的樂坊正堂端坐着的人,正是風靡九州大陸的傳奇人物——水閣閣主江氏女。

林木心口直跳,只覺得雙手雙腳發出一陣冷汗。他在房四的引領下,壓低着腦袋,彎身弓背,朝屋內行來。

房四將人帶到後,便悄悄退至屋房角落內,默默觀察形勢。

“堂下是何人?因何原因要親見本閣主?”江呈佳冷下臉來,聲色寒厲的說道。

林木雙腳才踏過門檻,便遠遠的感受到了主堂正中央跽坐着的女郎身上散發的冷厲之感,他油然生出一股駭然之意。

“在下...名喚林木,閣主應當曉得我是誰...”林木拱手抱拳作揖道。

“郎君的口氣未免太大,吾乃堂堂水閣閣主,有什麼必要曉得你是誰?”江呈佳輕蔑不屑道。

林木心口一顫,只覺得頭頂懸起一股威壓,正以傾山蹈海之勢撲過來,令他渾身泛起一陣寒意。他強撐着笑容,拱着拳,自報家門道:“是在下唐突...冒犯了閣主,還望您見諒。在下乃是京城太尉府——鄧國忠身側的師爺。”

江呈佳不給半分面子,冷嘲熱諷道:“堂堂鄧府師爺,竟大駕光臨我水閣據點,真是稀客。林木,你難道不知道如今洛陽城內的情形么?鄧氏陷害我閣下門徒江呈軼,致使江府、東府司被圍,成為官府四處圍捕的通緝犯。吾與吾之水閣,皆對鄧氏憎惡不已。你還敢明目張胆的入水閣的地盤?”

她聲聲疾厲,滿是威脅,似乎眼神一掃,堂前廊下的水閣護衛便要衝進來將他押禁。

林木打了個寒顫,面如土灰道:“閣主息怒!在下知曉水閣對鄧氏多有厭棄,對在下亦是十分憎惡。只是...若非在下走投無路,又怎會冒這麼大的危險,前來水閣求助...”

“走投無路?”江呈佳冷嗤一聲,裝作不知情道,“鄧老太尉權勢傾天,你是鄧府師爺,最受他的重用,怎會出現這種境況?”

“閣主不知...鄧氏雖然權柄滔天,但如今掌事管家的人卻已更換...老太尉不再理宗族之事,新任的家主——北地都護將軍鄧情,手段狠辣,從前鄧府的舊人,都被他一一除之殆盡,就連在下,他也不願給予活路。實在令人寒心。”林木叫苦喊冤,謙卑至極的彎着身子,始終不敢抬頭直視座上的女郎。

江呈佳一邊聽着他訴苦,一邊盤算着如何將林木牢牢把控在手中。

她咬牙切齒的說道:“鄧情要殺你,逃便是,作甚要來尋本閣主?難道不怕入了水閣的地盤,死無葬身之地么?”

林木見她如此態度,額上冷汗頻頻滲出,很是忐忑不安。

但一想到自己突然失蹤的父母妻兒,他便毫不猶豫的在江呈佳面前跪了下來:“閣主!望閣主憐憫在下!鄧情不僅想要將在下置於死地,對在下的家人亦是不留分毫情面。實不相瞞,在下近日以來,一直被鄧情關押在京城近郊郭區內,失去了自由。

昨日才將將逃出他的禁錮,誰知小心翼翼躲開鄧氏府兵回到城內,想要與家人團聚時,卻發現...家中父母妻兒竟全都失蹤...且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可憐我的夫人,如今正身懷六甲,胎像一直不穩,輕易挪動不得;老父老母身子孱弱,亦是病勢纏身;女兒不過十三四歲,還未及笄出閣。如此境況,卻被鄧情的手下擄走,不知現在生死如何,實令在下憂慮至極!”

“你怎就知曉...擄走你父母妻兒的人,便是那鄧氏新任家主鄧情?”江呈佳冷厲提問,雙眸雖隔着兩層紗巾,看向堂前之人時,卻仍透出一股寒冽之意。

林木俯身在地,滿臉厭恨道:“除了他,滿京城中,誰會這般薄情寡義?!”

江呈佳:“吾且問你。你到底犯了什麼錯,叫鄧情如此相逼,又是囚禁於你,又是劫走了你的家人?”

林木伏地磕頭道:“此事說起來、說起來...與如今江府的境況有關。在下有罪,識人不清,為報鄧氏養育教導之恩澤,不得已做了錯事,害得東府司主司江大人,流落在外,受各大官衙通緝,不得回京。”

“你倒是有膽子,竟敢親口在本閣主面前承認此事?難道不怕本閣主立即處置了你,為本閣之下的門徒報仇雪恨?”

“在下自是知曉...閣主恨透了在下與鄧氏。但在下也曉得,閣主既然能經營掌控水閣數十年,使其蒸蒸日上,必是一位懂得審時度勢、機警聰慧之人...否則您也不會派遣人馬前往京城近郊,協助在下安排的幾個兄弟們營救在下...”林木試探着說道。

江呈佳忽然默下聲,過了很久,才淡淡問了一句:“你說本閣主派人去近郊營救你?何以見得?”

“若非近郊郭區動靜鬧得太大,在下覺得奇怪,從府兵的看守下逃脫後,及時命人跟蹤擾亂鄧氏布防之人的行跡,恐怕永遠不曉得...在背後相助在下的,竟是水閣棠葉台統領房四。

這世上只有水閣閣主能號令掌管水閣商脈財路大權的房四。原本只是一個飄渺不定的猜測。

直到今夜,在下踏足思音坊,親眼面見閣主後,才徹底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在下甚是感激閣主的解救之恩,因此...歸家發現父母妻兒皆失蹤後,第一個想要求助的...便是水閣。”

林木虔誠真摯的說道。

江呈佳這才明白過來,林木並非之前就發現了思音坊是水閣的據點,而是因為昨日的近郊行動中,房四所帶的十幾個兄弟中有一人漏了蹤跡,才會引得此人攜領他的手下朝這片坊區尋來。

她登時有些不悅,心中雖期盼着林木尋上門,但卻不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如此一來,思音坊...便算是暴露了。

原本,她預想的是,林木四處搜尋能夠與水閣聯繫上的法子,待到他被逼入絕境時,命閆姬與房四稍稍透露些消息,在京城之中挑一處安全幽靜的茶坊,與林木會面。這樣一來,便避免了思音坊曝露在外的危險。

如今,林木既已察覺了水閣據點所在,那麼此事辦完以後...他與他手下的那幫江湖兄弟,便再不可繼續留於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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