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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山下,四人頓住了腳步。江呈佳與沐雲站在一起,略微不舍的望向郎君們,低聲低語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即刻便要啟程趕回弘農了。就在這裡分別吧。”

江呈軼卻笑道:“急什麼?還未到分別之時呢?若我們兩人不來,你們不也準備悄悄離開洛陽,去弘農尋我們么?”

他這話一出,江呈佳的雙眼立即放出光芒道:“兄長此話何意?難道允許我與沐雲同你和君侯一起前往弘農了么?”

江呈軼未點頭,笑容卻不言而喻:“反正...如今靈儀隊獲救,只要他們順利躲過鄧氏在京郊四處的布防,順利見到景汀,便會相安無事。你們兩人此刻歸城,也只會被陛下拘在城中,更加不安全...與其如此,倒不如晚一些回去,讓朝中那群大臣急上一急也無妨。”

沐雲盯着他臉上浮出的笑意,挑眉詢問道:“當真只是想讓陛下和朝中諸臣急一急么?你沒有其他目的?”

江呈佳默默望着,微微勾起唇角,推測道:“想必...兄長還想讓鄧氏徹底陷入慌亂之中吧?靈儀隊歸城,若我二人失蹤未歸,陛下又從卜事口中得知我與沐云為救眾人獨自犯險之事,定會命廷尉府詳細搜查京城內外。屆時,有靈儀隊眾人作證,便不難查出是鄧氏派出人馬襲擊了御車。

天子腳下動此不軌之心,此乃大罪一樁。鄧氏定然極力掩藏線索。越是如此,越是能讓鄧國忠亂了陣腳。我們在趁熱打鐵,啟事弘農...不出幾日,鄧國忠為了遮蓋當年真相,必然會催促鄧情調用長鳴軍前往弘農,鎮壓騷亂。”

江呈軼讚賞的點了點頭:“不僅如此...鄧情與周源末合謀,也是個極好的把柄。今夜,長鳴軍便會護送緋玉公主與其手下離開洛陽,若能在弘農將他們一網打盡。那麼鄧氏...便再無反轉挽回的餘地。”

寧南憂在旁安靜的聽着,眸色沉穩淡然,眼角眉梢輕輕揚着,望着眼前的三人,心中湧現出別無僅有的清明。在他過去的二十幾年裡,彷彿從未有過像如今這般明朗的時刻。

從前,總是他一個人在黑暗泥濘中前行,此刻他...終於有了能夠並肩而驅的戰友。

洛陽之勢,如他們所料的一般,一點一點的往前推動着。

靈儀隊眾人在卜事的小心帶領下,順利抵達了城門,來到了景汀帳下求助。靈儀車隊被襲的消息,這才傳揚開來。天子得知此事不由震怒,於朝堂之上對主事的諸城以及看守京郊的軍防統領破口大罵。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皆躁動不安。

而最為惶恐難安的便屬鄧府。鄧國忠將將喪子,幾度暈厥,蘇醒之後又得知這個消息,不由得猛吐了一口老血。鄧情聽到外面的風聲,這才得知原來鄧陵在平村關押的人,乃是靈儀隊眾人。

他登時心驚,不明事情原委的他,隱隱察覺到他似乎被人引入了一個圈套之中,使得鄧氏滿族...陷入了危險境地。

鄧國忠虛弱不堪,鄧夫極力想為他分擔,卻被他硬生生轟了出來。

老太傅口中一直念着鄧陵的名字,胸中鬱結,氣息也越來越弱。

朝中氣氛壓抑陰沉,眾人皆因江女與沐女失蹤一事議論紛紛。魏帝亦下令命廷尉府嚴查此事。鄧情一邊清理着京郊的痕迹,一邊安撫着病入膏肓的祖父,忙得焦頭爛額。

為了避開風頭,鄧情囑咐人馬在京中放出鄧陵郊外遇刺身亡的消息,企圖魏帝將怒火轉移到了景汀的身上。

果然,正如他所想,魏帝於南宮大發雷霆,即刻招景汀入宮,為了鄧陵之事,將他斥責杖打了五十軍棍。

城外靈儀隊遇襲之事的矛頭,便暫時沒有對向鄧氏,暗緩了下來。但鄧情清楚,倘若不能及時清理平村與常祁山莊的所有痕迹,並找到掩蓋的方法。廷尉府的竇月闌,還是會很快查到鄧氏一族的頭上。

一夜拂風過,寧南憂與江呈軼帶着兩名女郎順利的回到了弘農城中,破除重重阻礙,號動藏身於此郡城的所有人馬,徹底鬧了起來。

不過半日時間,鄧氏在弘農各處安插的人手眼線,便再壓不住這騷亂的潮湧之勢。馮又如眼見此樁,再次匆匆趕往洛陽,入了鄧府,卻瞧見了一片荒涼慘白之象。諾大的府宅內,四處飄零着白布,全府上下的奴僕們皆白衣素縞,臉色沉沉。

馮又如抓住一名管事詢問府內狀況,這才得知鄧陵於郊外遇刺意外死亡之事,不由大為震驚。他匆匆奔往鄧國忠的卧房,踏進門檻,便見老太尉半死不活的靠在床榻上,整個人垮了半截,彷彿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原本還有些黑髮青絲的頭髻,此刻已全部花白。

鄧情跪在床榻邊陪侍,手中端着沖鼻的苦藥,滿臉哀容。

這郎君扭過頭,望向門口遲疑着不肯入內的人,當即驚訝道:“馮叔爺...您怎麼回來了?”

“小郎君。”

馮又如向他恭敬拜禮,遂目光擔憂的望向鄧國忠道:“老太尉...他?”

鄧情扭頭看向祖父,一臉黯然道:“二叔突然出事...祖父未能支撐住,歸府便病了,到現在仍然神志不清。”

馮又如默默的看着祖孫二人,心裡生出無限荒涼。

“馮叔爺倏然歸來,可是出了什麼事?”鄧情起身,放下手中藥碗,向他問道。

事關弘農一事,馮又如剛想開口便緩緩止住,不知該不該與眼前這青年說起。他猶豫半晌,問道:“小郎君可否讓屬下同主公單獨待片刻...?屬下有些重要的事情稟報。”

鄧情問:“什麼重要的事?馮叔爺告知我便可...您也瞧見了,我祖父如今昏昏沉沉,意識迷糊,恐怕聽不清您說的話。”

馮又如不肯告訴他,拱拳向他拜道:“還請小郎君成全。此事,主公吩咐過,不得告訴任何人....屬下不能聽從郎君之語。”

鄧情見他堅持,便也不再強求,點點頭道:“那...請馮叔爺稍等片刻。”

他轉身入內,跪着喂鄧國忠湯藥,直到葯碗見底才起身離開屋子。

馮又如關上屋門,俯身跪在老太尉身邊,急切的說道:“太尉大人,屬下知曉此刻不應當讓您繼續操勞。只是...弘農騷亂已壓不住了。若再不派人將鬧事的紀成抓住,恐怕...消息就要傳到京城了。”

鄧國忠意識迷離,靠在床邊,聽見馮又如這番話,不由渾身一抽。他努力控制意識,掙扎着坐起,眼神遲鈍的望向他,斷斷續續的說道:“將、將、將此事告知阿情....長鳴軍正守在洛陽境外...又如...又如,立刻調兵前往弘農鎮壓,務必...抓住為首的紀成...切莫讓消息傳到陛下耳中。”

馮又如側耳傾聽,不由驚詫道:“長鳴軍此刻怎麼會守在洛陽境外??”

鄧國忠拚命搖了搖頭道:“此時、此時並非談論此事的時候....又如、又如、你定要、定要解決弘農之事!千萬不能、不能縱容他們鬧起來。否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馮又如連忙點頭道:“喏,屬下定不負主公所託,將此事解決。主公放心!”

鄧國忠見他承諾,焦灼的神色才稍稍有所緩解,疲倦無比的合上眼,又一次陷入了混沌之中。

馮又如不敢耽擱,立即打開房門,走出了屋子,尋找鄧情所在。

此刻,鄧情正在庭院中等候。馮又如一眼瞧見了那青年人的身影,當即衝上去道:“小郎君!小郎君!屬下有急事要同您說!”

鄧情扭頭向他望去,一臉不解道:“馮叔爺尋我何事?”

馮又如氣喘吁吁道:“郎君...屬下有一樁事,需要藉助您的力量去辦。”

鄧情禮貌頷首,詢問道:“馮叔爺要我助您什麼?直說便是。”

“方才主公言,長鳴軍此刻正停留在洛陽境外...屬下需借長鳴軍半數兵力一用...隨我趕往弘農。”馮又如直奔主題,兩眼焦急的盯着鄧情。

鄧情大吃一驚道:“你要我長鳴軍半數兵力?這是為何?馮叔爺...長鳴軍乃是在編軍隊,此次護送我入京,已是大罪,無論如何是萬萬不可現身的...您的這個要求,請恕晚輩不能答應。”

馮又如面色焦急道:“小郎君且先莫要拒絕,聽屬下將事實原委同您道來後,再做論斷吧!”

鄧情猶豫了片刻,望着馮又如焦灼而期待的眼神,不禁蹙起眉頭。半晌過後,他才點點頭道:“願聽馮叔爺一說。”

馮又如便火急火燎的將常猛軍逆案一事交待了出來,並言明紀成在弘農城中鬧出騷亂一事,隨即跪地向鄧情求道:“還請小郎君聽從主公之命!借屬下半數兵力...抑制弘農之勢!若不如此,恐怕鄧氏全族都要置於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