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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突然嚴肅起來,江呈佳也收斂了笑容:“我從你府中的侍衛口中聽聞了當日京城內的情況,甚為驚訝。這些人的武功極高,招數卻各不相同。從江府抬出去的屍體,多數都是魏人,身上並無異族特徵,外貌也並不特殊。

但城門死傷的大部分人,則有明顯的異族外貌。我猜,這些人有一半是大魏江湖勢力,另一半則是異國貴族所培養的死士。只是...燭影調查了一番,並沒有查出這些異族人來自哪一國。看兄長這表情....莫非你已知曉?”

江呈軼凝視着她,表情凝重道:“此人正是一年多以前在大魏境內失蹤的緋玉公主。”

聽此答案,江呈佳並無詫異,彷彿有所預料般,點頭應道:“果然是占婆皇族。”

“兄長,你確定是緋玉么?”她沉思一番,再次確認。

江呈軼答:“前去追蹤周源末蹤跡的斥候,親眼瞧見了一名藍衣女子,又抓住了敵人的一名小兵,嚴刑逼問下,得知他是占婆人,聽命於公主王軍。這些皆是斥候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不會有假。”

女郎臉色稍沉:“一年前,段從玉將這緋玉公主送回了占婆,沒想到,一年以後...她重歸大魏,竟召集了這麼多高手。”

“對於這個幕後主使的身份,你...似乎並不驚訝?”江呈軼見她神情淡然,便忍不住問道。

江呈佳:“兄長不知,占婆之蹤跡,其實早就在大魏之內顯現了。且...曾經離我們二人很近。”

“這是何意?”江呈軼不明所以。

江呈佳:“兄長。秦冶自水樓出逃,至今沒有消息。你可知...助他逃離的人是誰?”

她忽然轉了個話題,說起秦冶來,讓對面的郎君顯然有些無措。

“怎麼...突然提起他來?”江呈軼語氣無奈,似乎不願聽到此人之名。可對面女郎卻十分誠懇的盯着他看,於是嘆息一聲道:“會稽境內,發現了周源末手下的死士蹤跡...助他逃離的人,自然是周源末。”

“兄長說得不錯。”女郎贊同道,再轉語氣,又道:“可如今,我卻覺得:秦冶能夠順利逃離,且避開水閣派去追蹤的所有探子,至今仍無任何消息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周源末相助。”

她目光深邃:“他身後,還有另一股勢力。周源末在君侯身邊多年,即使做了另一手準備,所培養的義士與死士也不可能抵得過水閣的人馬。而紮根於大魏多年的占婆密探卻有避開水閣監視的可能。十三年前,占婆戰敗,退出大魏境內,並割讓了土地,心中一直懷恨。占婆王私底下更是建立了一支專門探查大魏軍情、民情的皇家衛隊——密偵營。此營以占婆皇族為首,吸納培養了一匹最為精壯悍然的探密者。若秦冶倚靠他們,便有可能躲過千機處的排查。”

“你為何...會將秦冶與占婆聯繫起來?”江呈軼無法理解她跳脫的思維,滿臉疑惑的問道。

“此事...我還未曾與兄長說起。”江呈佳神情黯淡道:“秦冶之所以能在北地金蟬脫殼,逃得無影無蹤...便是因為他身後有占婆皇族的助力。”

“什麼?”江呈軼吃了一驚。

他只曉得北地大概發生了什麼,也曉得秦冶與周源末都去了那裡,卻並不清楚秦冶和周源末最後究竟是怎樣從寧南憂與江呈佳手下逃脫的,如今乍然聽此言論,不禁駭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語氣急促起來,雙眉緊鎖。

“兄長莫急,聽我慢慢同你說。”江呈佳稍稍靠前,坐到了郎君的身邊。

她將北地從頭到尾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在這過程中,江呈軼的臉色變了又變,愈發的難堪起來。

待她言畢,江呈軼已然憤怒:“秦冶豈敢?竟拿隴西一城將士與百姓作要挾?!”

“我初知此事時...亦無法置信。”女郎目露哀傷,無奈嘆息:“或許,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只是...他掩藏的太好,才致使你我未能識別他的真面目。”

這一年裡,最令江呈軼忌諱提起的人,便是秦冶。此刻女郎說起此人在北地的所作所為,更令他難以平息心中的憤慨。

“是了...是我不識此人,錯信了他。”江呈軼閉上眼,努力壓住胸腔中跳躍的不平。

江呈佳撫住他已攥成拳的手,安慰道:“兄長,現在發現他是怎樣的人,也不算晚。日後,你我兄妹合力,定能制止他繼續錯下去。”

良久,他才松下一口氣,睜開閉緊的雙眼,轉眼看向女郎道:“不說這個了。我問你...離開北地這麼久,你可有尋到一絲若映的線索?”江呈佳略微失神,哀嘆道:“並無任何線索。除了知曉她是九州大陸某國的皇族之外,其餘...我一概不知。”

“我這裡,掌握了一條她的線索。”他將揣了兩日的帛書掏了出來,交到了女郎的手中。

江呈佳眨眨眼,不知他拿出來的絹帛究竟是什麼,盯着瞧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打開。書上廖廖幾字映入眼帘,令她觸目驚心。她只拿了一會兒,手心已滿是濕汗。

“兄長!這是你...從何處得來的東西?”女郎激動起來,身體偏向江呈軼,猛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心臟在胸口撲通撲通直跳。

他目色淡定,輕輕安撫道:“此乃我營中斥候從占婆一名小兵中搶來的東西。”

“搶來的?”她呼出疑問:“若是搶來的,這帛書內容,怎會寫着你我二人在神界的封號?”

江呈軼緩緩道:“問題就出現在這裡。斥候從小兵手中奪取此書後,那小兵便咬破牙根處藏着的毒包,自盡了。”

“這小兵...乃是占婆死士?”江呈佳追問。

郎君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道:“正是。”

“能操控占婆死士的人...除了緋玉公主,再無其他人選。所以...若映的凡身,即是...緋玉?!”

得知這樣的消息,江呈佳驚出一身冷汗。原來,若映早就身在局中。如此,這一年來,他們身邊出現的異象與亂象,果真全都源於她。若映,化身緋玉。她這般精於算計的人,插手人間勢運...破壞覆泱神運,到底是為了什麼?

“兄長...”江呈佳越想越怕:“她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深陷如今的棋局之中,若強行將她驅回神界...還有沒有可能挽回局勢。”

她一雙眼,露出渴望之情,渴望從他口中聽到肯定的回答,來慰藉心中那一抹幽暗的恐懼。

只見江呈軼緩慢而鄭重的搖了搖頭:“此刻,你將她強行驅逐出局,只會引起人間勢運圖更大的變化。到時,不僅覆泱,甚至整個九州大陸,都有可能跌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怎麼會這樣?”她失聲反問,嗓子沙啞。

她頹廢黯然,挺直的脊樑在這一刻彷彿被某種東西重擊了一般,逐漸彎曲,令她絕望無助。

“阿蘿,這不是最壞的情況。”江呈軼極力安慰道:“不論如何,天命書在覆泱身上顯現,令他有了預示未來與感知過去的能力,說明...天命亦不想他重陷命運之囚籠。這,對你我來說,並不一定是壞事。或許...我們可以藉助他的預見夢,改變未來走向,挽回勢運。”

“可...覆泱離開北地後,便再無異夢之況。恐怕天命顯靈只是一時之事。”此刻的她已完全慌亂,六神無主的喃喃着,難以平靜。

“阿蘿!”江呈軼朝着吼了一聲。

女郎被震得頭腦發昏,怔怔的望着他,停住了呢喃。

“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不能慌亂。這一世,只要能改變覆泱死於非命的結局,就能挽回一切。九州之上,大亂之事,已必不可免。這天下遲早要陷入狼煙烽火之中。寧南憂心底為盧夫子平冤昭雪的執念太深,已無法改變。

他早就被人間勢運纏繞,成為推動帝星掌控人間的棋子。你我從前的想法,已無法實現,他絕無可能從中脫身。如今,破咒的唯一辦法,只有保住他的性命。若到天下太平,帝星登位,他還能好好活着...下一世,他便有望脫離苦海,重返神界。

憑他自己逆天改命,或許難上加難。可若加上你我二人,必能找到突破口。阿蘿!你信我。這世上,便沒有我辦不成的事情。今日,我答應你!定助你救他!但首先,你必須保持清醒!萬不可因若映失了心魂,而彷徨無措。”

江呈軼信誓旦旦的說著,眼神堅定而有溫度。

他清楚,江呈佳如此失控,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夠反覆忍受在希望中絕望、在絕望中重新拾起希望的過程。她已堅持了千年之久,這一世是最後的希望,若不能成功,覆泱便會魂飛魄散,這樣的後果,定會徹底將她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