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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呈軼:“陛下命他離京調查弘農騷亂一案。”

沐雲小聲在他耳畔問道:“你不是...已將此案的證據都帶入了京城?難道沒讓洪三逸呈至宮中么?”

江呈軼搖搖頭,低聲無奈道:“我與太子委託城志向陛下稟明此事,讓他與洪三逸將所有證據都送入了宮中。可陛下連讓城志拿出證據證明的機會都沒給,直接遣派竇月闌前往調查。陛下不信城志與洪三逸,更不願信我。這些證據...不論是在城志手中,還是在我手中,便都成了一堆沒用的廢棄卷宗。”

魏帝的疑心盛極,認定江呈軼為了謀私,欲私下栽贓鄧氏,根本油鹽不進。

廷尉府階前的郎君與女郎們滿心憂慮,遠在東街長巷中的鄧府,亦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下。全府上下人心惶惶,氣氛陰沉至極。

鄧情才將神志不清的鄧國忠安置好,馮又如便渾身浴血、遍體鱗傷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已有些年邁的男人自廊頂之上轟然墜落,發出巨大的動靜。鄧情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扭頭朝聲源處望去,便見廊台階下,躺着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鄧情大為警惕,立刻命府兵將此人圍了起來,慢慢朝他靠過去,直到蹲下身子,拂去了此人臉上的污漬,才瞧清他的容貌。

他登時驚呼一聲:“馮叔?怎麼是您?”

馮又如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伸着手顫顫巍巍的拽住鄧情的衣擺,呻吟着說道:“小主公、小...主公。東府司主司...江呈軼...不知從何處扣押了另一支長鳴軍的隊伍,就監禁在弘農府衙的牢獄之中。

柳景亦被東府司以擾亂城防秩序的名義逮捕...屬下、屬下被一股不知名的勢力追殺...險些被擒,搏命逃出,才免於一死。但...屬下認為,這股勢力,就是東府司所派。小主公...江氏對付鄧氏全族的賊心已昭然若揭,還望您早些做準備。”

馮又如斷斷續續的說完這段話,氣息已止在喉中吐不出來,嗚咽幾聲,便徹底暈厥了過去。

鄧情立刻將他抱起,高聲大喊道:“馮叔!馮叔!?”

他扭頭四處張望,恐慌之意布滿臉龐:“來人!快去尋醫工!快!將馮叔抬入廂房診治!”

周圍的護衛眼見馮又如的慘狀,紛紛呆愣在園中,僵住了身體。

鄧情見周圍沒有動靜,扭頭望過去,吼道:“都愣着作甚?抬人啊!!”

護衛被這一聲吼叫驚醒,手忙腳亂的上前抬人。鄧情跟在隊伍之後,一路朝廂房小跑過去,還未踏入門檻,便瞧見守在院外的小廝朝自己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着:“小主公!小主公!”

鄧情略感不悅道:“嚷嚷什麼?有什麼要緊的事?”

他急着入內查看馮又如的傷勢,沒有心思同小廝多說,語氣急厲了起來。這小廝腳步一頓,停在兩米之外,氣喘吁吁道:“小主公,林師爺歸來了,要求面見太尉。似乎有急事要報。”

“林木?”鄧情神色一變,眉頭立即緊鎖起來:“他不是...被祖父外派出京處理事務去了么?怎麼突然回來了?”

小廝一怔,搖搖頭道:“小的不知...還望小主公親去詢問。若錯過了什麼要緊事,就不妥了。”

鄧情朝廂房中望了一眼,眸色深重,遲疑片刻道:“罷了,你替我守在這裡,我去前堂看看出了什麼事。”

話音落罷,青年便跨步而出,朝前堂奔去。

此刻,鄧府大堂上,林木在院前來回踱步,滿臉焦灼不安。

他在堂前院中等了足足一刻,才盼來了鄧情。

“林叔?”

廊下傳來一聲喚。林木當即朝後望去,便見鄧情疾步趕來,一臉疑惑的向他問道:“林叔這麼著急從京外趕回來...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林木愣住,盯着鄧情看了好一會兒,朝他身後張望了幾下,奇怪道:“小主公怎麼是您?太尉大人呢?他怎得沒有出來?”

林木授命,二十日前便離開了洛陽,追查攜款潛逃的蘇刃門生,今日趕回來時,又十分匆忙,因此對近日城中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鄧情見他一無所知,便簡單解釋道:“祖父重病卧床...恐怕不能親自前來。林叔若有什麼事...直接同我說便是。”

林木面露遲疑,又問道:“那麼...太常卿大人呢?屬下與他相見亦可。”

鄧情頓生不喜:“林叔,我說了,你有什麼事同我說便是了。”

林木為難道:“小主公...屬下要稟告的事情,不便同您多說。”

“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做不了鄧府的主么?”鄧情態度急轉直下,板下臉盯着他,雙目如鷹般尖銳。

林木皺眉,望着滿府黑壓壓、暗沉沉的一片,忍不住發問:“小主公...可是府中出了什麼大事?”

鄧情見他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登時有些煩躁,他強忍心中不滿情緒,剋制道:“你多日不在京城,便連半點消息都不知道么?我二叔...二叔他在郊外意外遇刺身亡。祖父因此事大病一場,纏綿病榻,至今神志不清。林叔...我,實在...實在無法讓祖父現在與您相見。您若信我,便將要同祖父彙報的事告訴我。若不信我,便只能稍等幾天,待祖父精神狀況和緩些...再與他相見。”

“什麼?太常卿大人他遇刺身亡了?”林木驚恐萬狀,滿眼慌張與不可置信,逼近兩步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及此事,鄧情便覺得心中不適,五官緊挨着蹙在一起:“二叔之死,乃是潛藏在京郊的占婆兵所為...說來,正怪那江呈軼未能將叛賊餘孽全部擒住...才造成了這場悲劇。”

林木聽之,不由咬牙切齒道:“又是東府司江呈軼!此人當真可惡至極!”

瞧見林木對江呈軼深惡痛絕的模樣,鄧情追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林叔...您快同我說吧。”

林木猶豫再三,上前一步,深拜一禮道:“小主公可知蘇刃一案?”

鄧情點點頭道:“父親同我講過一些。”

林木頓了頓,四處張望一番,確定四下無人後說道:“太常卿大人生前欲尋可靠之人,私下在東府司判刑之時,聯合內線,將蘇大人從牢獄中救出。但,老太尉入宮向陛下求情,被休朝罷職,暫閑在家。

蘇大人手下聽令的這些官員門生聽到消息,便以為鄧氏因蘇刃一案受了牽連...損了根基,紛紛攜款逃離。屬下奉太尉之命,前去追擊查訪,誰知...這東府司江呈軼竟然順着屬下追蹤的痕迹,搶先一步將人劫了下來。四十八名涉事官員全部被捕,現羈押於東府司中,聽候審判。”

鄧情得知鄧陵生前欲救蘇刃,不禁奇怪道:“東府司看守嚴密,二叔打算如何在判刑日將他救出?”

林木悄悄靠前,低聲說道:“太常卿打算尋一名長相與蘇大人相似之人,聯合東府司內線,將他換出來。眼下...這樣的人倒是尋到了,但洛陽之外並無可靠人馬供我們驅使,此人遠在武陵,若要瞞過東府司與水閣的眼線將他運來京城,並非易事。”

鄧情沉下臉色,鄭重其事的問道:“我且問你...二叔為何要行如此險計將蘇大人就出來?眼下,蘇刃入獄,揚州諸線皆斷,對鄧府來說,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這樣的人,救來有何用?”

“...蘇刃畢竟在揚州植根多年,知道許多鄧府並不曉得的門路,其族人掌握着更廣的人脈,若有來日能以另一種方式東山再起,揚州便還能牢牢握在鄧氏手中。”

“東山再起?蘇刃這案子鬧得這麼大,揚州刺史一職已由旁人暫代,蘇府上下也被抄的一乾二淨。即便我們將他從牢獄中救出來,恐怕也再難翻身。既然蘇氏族人手中仍有人脈,那只需保住他們便可,何須費盡心思再將蘇刃就出來?”鄧情無法理解鄧陵的執着,認為蘇刃是完全不用再救之人。

林木神色憂鬱,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屬下亦是這樣對太尉大人說得。但...太尉大人與蘇刃感情深厚,不願就這麼放棄救他的機會。太常卿念父年邁,不忍其傷心,便制定了這樣的計劃。”

聽此話,鄧情當即垂下眸,沉默不語。

林木摸不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試探道:“小主公的意思是...此計劃不妥,暫不用施行么?”

“揚州並地殺人案,本就鬧的極大,蘇刃又纏繞在宋宗的案子里無法脫身。天下多少雙眼睛盯着,如何能救?我只怕東府司正等着鄧府犯這樣的大錯,想要一網打盡!”鄧情據當下形勢仔細分析着,額心緊緊堆在一起。

林木聽他之言,便知鄧情不打算再救宋宗。他低着頭,點點頭道:“既然小主公說不能救...屬下這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