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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大統領。”他在擁擠的人群中高聲呼喊。

景汀正領着城防軍數人維護現場秩序,忽聞身後傳來陣陣呼喚,便扭身望過去。

只見江呈軼費力自人群中擠出,來到了他的身邊。景汀不由疑惑道:“江主司?您怎麼會從雍門方向來?不應該在獄內么?蘇刃行刑的時辰已到,還望大人快些將他押出來,如今東市已人聲鼎沸,紛紛猜測官衙是否要包庇罪犯,若再晚一些,恐怕會鑄成大錯。”

“大統領,本官有事相求,還望大統領借一步說話。”江呈軼聲音急促,匆忙與景汀說道。

景汀面露怪異之色,盯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扭頭望向涌動不止的人群,微微遲鈍片刻,便從軍隊中抽身而出,隨着江呈軼往側邊人煙稀少的巷子里去了。

“江主司有何要事?這個時候將在下叫出來?”景汀面露疑惑,向他詢問道。

江呈軼作揖行禮:“大統領,獄中出了緊急之事,蘇刃被不軌之人劫獄,已逃出獄外,本官欲借城防軍兵力一用,追捕囚犯。”

景汀頓時吃驚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這般膽大包天?”

江呈軼愁眉不展:“大統領!若讓蘇刃一逃,那麼東府司與御史台多日來的辛勞便就此白費了,天下黎民亦會質疑官府的辦事能力。望您深慮此事,助本官一臂之力。”

“江主司要在下如何相助?”景汀見他態度誠懇,面色焦急,便知確有其事,於是也不再多疑,直截了當的問道。

江呈軼展露喜色,當即說道:“本官已猜測出是何人將蘇刃劫走,只是這幕後主使勢力龐大,本官暫無辦法奈何,只有等到人贓並獲,方能徹底將此人逮捕歸案,重抓蘇刃,再舉大刑。”

景汀一蹙眉頭,覺得事情有些嚴重:“望江主司透露一二,在下心中也好安定一些,自能竭盡全力相助東府司。”

江呈軼湊上前,貼耳對他言道:“本官已找到了蛛絲馬跡,可證幕後劫獄之人,乃是朝中大族世家,且深受皇恩之寵。至於是誰...請述本官暫且不能同大統領細說。”

景汀神情古怪,朝他望去一眼,心中起伏不安:按此人所言,行此不法之事的人,要麼就是鄧氏子弟要麼便是付氏之人。

景汀糾結考慮了片刻,最終相信江呈軼之言,答應道:“主司請直說,需在下做些什麼?”

“望大統領調派一支隊伍,隨本官一同前往洛陽邊郊,在囚犯有可能逃離的路徑,悄悄設伏,等候時機。”江呈軼倒退一步,雙臂執平,向他俯身大拜,懇求道。

景汀急忙上前將他扶起:“主司大人,萬不可行此大禮,在下承受不起。”

他不再還禮,立刻說道:“請主司大人稍等片刻,在下這便前往軍營清點人馬,隨大人前往邊郊。”

話音落罷,他便當即轉身離去,乘着戰馬往城前駐紮的軍營而去。

東市已亂成一片,江呈軼便趁着景汀清點人馬的空隙,奔往刑場之內,交待東府司與廷尉府立刻擬出文書布告,暫緩行刑之日,並全面封鎖蘇刃逃獄的消息。

做完這一切,他才駕馬追尋景汀而去。

而此刻,江府。

江呈佳與沐雲也沒拉下腳步,在薛青與薛四趕回府中稟告此事後,便立即啟程趕往了思音坊,與房四叔展開布謀。

雍門之內,鄧情押着袁服入南殿稟告此事,魏帝倏然知曉此事,勃然震怒,當即傳出詔令,命江呈軼與薛青進攻面聖。

可消息傳到江府,卻只有薛青前來應旨。

內官將他一人帶入宮中,滿是惶恐。宮中之人皆未料到那江呈軼竟此番大膽,敢無視旨意,拒絕入宮。此事必然會令魏帝大為惱火,遭殃的定是他們這些小心翼翼侍候之人。

薛青隻身一人入宮,果然如內官們所料的那般,觸怒了魏帝。帝氣結於心,惱怒不堪,貶斥了薛青,命禁衛軍當場將他扣押,關入了皇宮內牢,又令常玉岳橈出動,派兵數千,圍封江府。

皇城鬧出如此動靜,眾臣皆驚愕不安。因江呈軼提前一步封鎖了消息,他們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坐於家中慢慢觀察形勢。

鄧情一臉輕鬆的自宮中而出,滿臉爽快愉悅。

幸有鄧陵生前的布謀,他才能順利將蘇刃救出,又在此一樁行動中找到了剋制江府的辦法,利用袁服此人,讓江呈軼薛青二人栽了個大跟頭,報了江女在京郊引兵挑唆之仇。他心中自然痛快至極。

如今江府已被禁軍層層圍封,府內僕婢家臣一應被扣,不在府中的江呈佳與沐雲,上了通緝榜,被全城搜捕。一個時辰之內,便鬧得洛陽滿城風雨。

那些平時與江府交好的大臣紛紛坐立不安,遣出府內人手四處打聽,各方探查,想要得知陛下突然震怒,派兵圍封江府的緣由。

很快,眾臣便得知了蘇刃未能如期行刑的消息,於是暗下猜測東府司會否私下辦事不利,使得蘇刃在關押送刑期間出了什麼事。

一時之間,城中眾說紛紜,各類說法頻頻冒出,生生不止。

對比滿城上下的恐慌緊張之感,彼時彼刻的鄧府,似乎從前幾日的慘淡愁雲中走了出來,終於露出了一點喜色。

鄧情自宮中而歸,即刻將隱藏在暗處的蘇刃接上了馬車,悄悄送入了鄧府,讓他與鄧國忠相聚。

一直纏綿病榻的老太尉,眼見深陷牢籠的門生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登時來了精神,神智轉而清醒,不再胡言亂語,時時呢喃着鄧陵的名字,氣色肉眼可見的好轉了一些。

鄧情守在卧房外等候,任憑蘇刃與鄧國忠私談。

屋舍內,蘇刃激動萬分的跽坐在太尉床榻前,滿面淚流道:“學生感激老師惦念,一直不曾放棄學生,將學生從那幽牢之中救了出來。”

鄧國忠倚靠在軟枕上,亦是兩眼朦朧:“幸而,我家阿情盤算得當,才將你救了出來...為了你的事,老夫沒少操心。如今瞧見你,也就心安。”

蘇刃抬袖擦着眼角淚珠,垂頭失落道:“只可惜...學生不能在京城之內逗留太久,明日便要離開,不能在侍候於老師身邊...實在愧疚難當。”

鄧國忠連連點頭道:“應當如此。阿情費盡千辛萬苦才將你救出來,絕不可再落入江府之手。明日隨他的安排離開京城,越遠越好...阿陵生前,已安頓好了你的家人,林木知曉他們在何處,自會送你與他們團圓。濱盛,好好保存實力,候在境外,等着老夫。有朝一日,必會將你重新接回大魏。”

蘇刃,字濱盛。他的小字很少為人所知,乃是鄧國忠親自所取,可見師徒情誼深厚。蘇刃滿目淚光,用力頷首,哭聲顫抖:“學生謹記老師囑咐,定會在境外保存實力,有朝一日,必然捲土重來,將危害鄧氏以及蘇氏之人,狠狠踩於腳下。”

“此事不必你出手。阿情已然做了。”鄧國忠伸出蒼老的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兩下。

蘇刃感嘆道:“小主公足智多謀,能想此妙計...讓江府深陷囹圄之中,實不愧是老師您與陵兄自小培養的人。”

鄧國忠欣慰一笑,隨即又傷感道:“只可惜阿陵已不在人世,瞧不見阿情的智計。若他能知曉,九泉之下亦能安息了。”

蘇刃:“老師安心,陵兄在天有靈,定能看到這一切。”

屋內頻頻傳來師生二人的悲泣聲。鄧情在外聽着,心裡忽然湧起一股難過之意,愈發覺得愧疚。倘若當初,他能再等一等,再有些耐心,或許...他與鄧陵會有化解誤會的那一日。到那時,他們叔侄二人聯手,必能讓鄧氏走向權力巔峰,何至於讓鄧氏落入眼下這種不尷不尬的境地,掙扎不得,再難恢復元氣。

想到這裡,他對江氏的厭惡便愈發的濃烈,恨不能將江氏乃至水閣所有人都趕盡殺絕。

約莫兩炷香後,蘇刃才從鄧國忠的房中退出。正好與守在門前的鄧情打了個照面。

“小郎君。”蘇刃穿着一身樸素麻衣,向鄧情拱手作揖,臉上仍存余着受過詔獄之刑的傷痕,青紫相間,慘淡不已。

鄧情敬重他是祖父的門生,客氣回禮道:“蘇伯父...侄兒未能及時行事,讓您久在牢籠之中,受苦了。還望伯父莫要責備。”

蘇刃感激涕零道:“蘇某怎敢責怪小郎君,您能施恩救蘇某出獄,已是大恩!小郎君...請受蘇某一拜!”

正說著,他便要跪下向鄧情磕頭。

鄧情急忙扶住他道:“蘇伯父...不必這般言謝。助您也是助鄧氏,多虧了您,祖父的病況才會有所好轉。”

蘇刃緩緩起身,眼眸通紅。

鄧情又道:“伯父。府內林師爺,已將明日您逃出洛陽的路徑安排妥當,必能將您送出去。今夜,您便在我府上好好休憩一番,不必多慮其餘事宜,安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