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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呈佳覺得奇怪,那屋子裡...到底是什麼人?竟讓向來高傲自滿的鄧情匆忙如此的整理衣裝,顯得如此局促不安?

她落下眸,眼中一片好奇。待鄧情入內,她輕手輕腳的追上去,繞到這座庄屋後,躲在窗檯下聽裡面的動靜。

只聽那鄧情入內,低聲說了一句:“讓殿下久等了。”

江呈佳靠着泥牆,看不見屋子裡的狀況,聽見這一聲“殿下”,不由怔愣。難道京城中有某位大王與這鄧情有着秘密交易?

她按捺住揭破秘密的興奮心情,繼續聽下去。屋子裡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響起了一聲極微弱的應答。江呈佳頓時覺得不對勁,屋中另一人的聲音聽起來怎麼如此虛乏?

“殿下,在下已將一切事宜準備妥當,若殿下真能助我與我父親除去那個人,在下亦能做到答應殿下的事。”鄧情的語氣里充滿恭敬,毫無他在人前趾高氣揚的樣子。

江呈佳再次好奇起屋子裡那人的身份,但此刻的她處在危險之境,不敢冒頭在窗戶縫隙中探看,只能繼續聽着裡屋的聲音。

內屋,那被鄧情稱為殿下的人,並沒有着急答話,屋內又是一片沉寂。

江呈佳正覺得古怪,便聽見屋內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公主...將軍已將一切準備妥當,只需將他心中憎惡之人除去,將軍與其父定能助我等逃出弘農江呈軼的包圍...”

這熟悉的聲調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刻,正在屋中與鄧情商談事宜的人...竟然是周源末??那麼...那個被鄧情稱呼為殿下的人...難道是緋玉公主?

江呈佳滿臉吃驚,躲在屋後的稻草堆里,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呼吸。

難怪兄長大半個月以前派薛青前往弘農搜捕剩餘的賊寇卻一無所獲?原來周源末與緋玉...在鄧情的掩護下,藏在了這常祁山莊之中?

聽周源末這口吻,弘農這半月,必然是惡戰一場,否則他絕不會輕易來求鄧情。

江呈軼向魏帝請旨前往弘農的緣由,不單單只是為了調查蘇刃案,並助寧南憂一臂之力,他更是為了藏身於弘農的緋玉公主與周源末而去的。

自城防大亂平息以後,這群落敗而逃的占婆賊寇便翻出了洛陽城外的高聳俊山,逃入弘農。但薛青在弘農郡城之內的一番天羅地網,只抓捕了一小部分的占婆卒兵與死士,並沒有尋到任何關於周源末與緋玉的蹤跡。

薛青見狀,繼續加強了弘農城中的布防,並一刻不停地趕回了京城稟報此事。江呈軼這才想立刻前往弘農,他要親自調配人手,將緋玉與周源末擒住。

恐怕...緋玉是被兄長逼得沒了法子,才退回了洛陽,並靠着周源末與鄧情之間的關係,藏入了這常祁山莊內。

江呈佳迅速的分析着前因後果,繼續蹲在草堆里,聽着他們的談話。

只聽屋中始終不言不語的那個人終於開了口:“鄧將軍真的肯與我們合作?”

鄧情答道:“焉有不肯之理?只需公主殿下助力我順利除去有礙我繼承鄧氏家主、族長之位的障礙...我必然為殿下您保駕護航,助您逃出弘農。”

江呈佳越聽越心驚,腦門上出了細細涼汗。鄧氏一族中,阻礙鄧情登上家主之位的...便只有其叔父鄧陵。難道他要藉助占婆人的力量,除去鄧陵?

她從竇月珊口中得知當年蘭心樓一案的幕後真兇乃是鄧情,便已經足夠震驚,此刻聽聞鄧情再次對自己的叔父起了殺心,不禁顫慄。

鄧情,對鄧氏家主勢在必得,手段果然陰險狠毒。

不過,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一樁好事。江呈佳打起了小算盤,如今鄧陵虎視眈眈的盯着她與沐雲,倘若讓他身邊人得知當年蘭心樓案子的真兇線索,再引他知曉有人再次對他起了誅殺之意。那麼...必然會引鄧氏這兩頭猛虎互相撕咬,若敵人內部紛爭不休,如何還有機會...再顧及她與沐雲的蹤跡?

江呈佳想定這些,便又在屋後安靜地聽了會兒他們三人的對話。這三人口風十分嚴謹,即便處在如此偏僻的庄屋之中,也不肯談及任何關於刺殺鄧陵的計劃安排。

她聽了片刻,仍然沒聽到什麼要點,於是瞧了瞧天色,已將近傍晚,便果斷俯身離開了這裡。

江呈佳循着原路返回,萬分小心的避過了所有長鳴軍的巡邏與排查,一路朝常祁山莊外奔去,趕往與沐雲約定的地點回合。

沐雲已在林子中等了半個多時辰,眼瞧着江呈佳還沒來,便以為她在常祁山莊內出了什麼,心焦難耐之時,抬腳便準備去尋,可剛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她根本不知道常祁山莊的具體坐落在哪裡,就別談去尋江呈佳了,有可能會使得自己也迷了路。

沐雲一邊嘆息一邊懊惱,煩躁的在林子里跺着腳,心裡想:早知道便不應該答應阿蘿單獨行動。

“阿依!”

正在她等得焦急不已時,身後傳來了呼喚。

沐雲喜出望外的扭過頭望去,便見江呈佳站在她身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她着急忙慌的向江呈佳奔去,開口便責備道:“你怎麼這麼慢?讓我擔心死了!你現在身體虛,我生怕你耐不住性子和鄧氏的人正面相衝,傷了自己!”

沐雲傾述自己的擔憂,兩眼緊盯着眼前女郎,將她來回上下反覆觀看,使勁尋着她有沒有受傷的地方,害怕至極。

江呈佳心中一暖,反手抓住沐雲的胳膊,溫柔說道:“我哪是這麼衝動之人?既然答應了你好好保重,自然不會傷了自己。不說這個了...沐雲,平村的情況如何?”

沐雲略有些驚嘆道:“你真是神了...說得果然一點也不錯。平村之內那樣安靜,正是因為鄧陵與鄧國忠都在那裡。我打探過了...發現了一點靈儀隊的蹤跡。他們應該就被關押監禁在平村。”

江呈佳頷首,遂而慢慢蹙起了眉頭。

“你呢?為何去常祁山莊這麼久才回來?是出了什麼事么?”沐雲見她一副愁容,便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的確發生了一些事情。”江呈佳緊緊握住面前女郎的手掌心,低垂着眼眸。

她頓住話語,沒再繼續說下去,沐雲追問:“發生了什麼?你說呀?”

江呈佳抬首,與她對望,神情嚴肅道:“常祁山莊內,有長鳴軍萬數人馬,還有鄧情在內。”

“什麼?這個時節,鄧情怎敢私自在京郊藏兵?”沐雲目瞪口呆道:“他不怕景汀巡查發現么?如今京內京外,不論是哪家皇親貴胄的田莊私產,每日都會被景汀帶兵調查一番...他竟然如此膽大?”

“最關鍵的還不在這裡。”江呈佳眸色凝重道:“逃出京城的緋玉公主與周源末,亦在常祁山莊之中。”

“你在開什麼玩笑??”沐雲瞪着眼睛,仿若銅鈴,不可置信的問道:“鄧情為何要包藏掩護周源末與緋玉??他們又是怎麼從弘農再次逃回京城的。”

“鄧情與周源末的關係,我從前也同你講過。他們兩人之間,有很深的利益聯繫。鄧情在北地與匈奴的一切交易,皆是周源末經手。他在兩者之間擔任不可或缺之位。此次,鄧情與緋玉...亦有合作關係。”江呈佳耐着性子說道。

“什麼合作?”沐雲眨眨眼,滿臉不解。

“鄧情要暗殺鄧陵。”江呈佳再次吐出驚人之語。

沐雲險些抑制不住自己喊出聲,她死死的剋制着說道:“你可確定?鄧情竟要害他的親叔父么?”

“不錯。”江呈佳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我確定以及肯定。”

沐雲倒吸一口涼氣,駭然道:“大家族之內...為了爭權奪位,果然血腥啊?”

“沐雲。”江呈佳不等她消化完這些消息,便有目的地問道:“我記得...京城郊外,有一處宅子是拂風專門儲藏千機處的案卷備錄的?”

沐雲點點頭道:“不錯,好像...就在這片樹林附近。是阿軼親自找尋的地方,為了防止思音坊出事,縱火滅跡時,失了這些卷宗無處可循。一年前,薛青尋了千機處幾名可靠的掌錄人,將存在思音坊內的卷宗全部備錄了一份,工程浩大,足足花了七個月的時日,才完成。”

“還是兄長想得周到。”江呈佳微微一笑道:“如今...該是用到這些備錄卷宗的時候了。”

沐雲一臉詫異道:“你要做什麼?”

江呈佳放鬆僵持着的臉部,冷然一笑道:“我要讓鄧氏內鬥。”

“什麼意思?”沐雲一愣,沒有反應過來,看着江呈佳嘴角冰冷之意,恍然大悟道:“你難道要將此事告知鄧陵?”

話音落罷,她又覺得不對,皺起眉頭道:“可常祁山莊一事,恐怕連拂風的千機處也沒有察覺。你要那些備錄案卷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