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千珊心軟了下來,猶猶豫豫道:“那...那我去看他一眼吧。姑娘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馬上回來!”

江呈佳催促道:“快去吧,莫在這裡磨蹭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千珊推出了門外。

千珊三步一回頭,在廊下望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朝碧棠齋外頭奔去。

江呈佳目送着千珊離開,慢慢落下了臉上的微笑,神色黯淡的退回了屋中。

沐雲見狀,小步走上來,輕聲問道:“阿蘿,你將千珊支開作甚?可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

江呈佳面露疲憊,睏倦地靠在門框上,垂着眸子道:“阿依...你方才說的,只是哄我的話,對不對?”

沐雲道:“你方才不是已經信了,怎麼又問這個問題?”

“阿珊在旁邊,有些話我不好說給她聽,讓她傷心。雖你方才那樣同我說,可我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那樣簡單。若映既然已用緋玉的身份出現在我與兄長身邊,那麼以她的個性,她與我之間必是你死我亡的結果。

可在兄長的夢中,最後覆泱以仙身肉體重返天界,與悵堯、若映大戰...這便說明,若映最後,是毫髮無傷的回了天宮的。故而...我之所以會跳入幽盡之海,定然與若映有密切的關係,可能並不是因為插手人間朝局之事所致。

阿依,若映與我之間的恩怨,是因她對覆泱的執念引起的。

有我在,她便不會饒過覆泱。若我不在了,她待覆泱,自會一如從前。假設我真的如你所說,在兄長的預示夢中,跳進了大江大澤的盡頭——困着萬數窮凶極惡的斗獸的幽盡之海——自毀神身。

因此,覆泱最終能返回天界的緣由...可能也是因為若映,也許她下界投胎,來到我們身邊,是想要以我的命,換取覆泱的命。這樣的結局...我高興,卻也傷心。努力了這麼久,卻還是要依靠旁人,才能救下覆泱。

阿依...你說我封印神身,在這塵世之中流離顛簸了多年的意義...在何處?”

江呈佳低聲說著,眸中充滿了自嘲,口吻也愈加低落。

沐雲驚了一驚,望着她難過、失望的神色,只覺得揪心,輕嘆一聲道:“阿蘿,你怎麼...想這麼多?”

江呈佳偏過頭,眸中燃起的期翼頃刻毀滅,心力交瘁道:“大地之母的使命,當是護佑這六界平安。可我如今,卻為了覆泱,在人間不斷徘徊。我該是最不合格的女媧後人了,保不住六界寧謐,也護不了覆泱。我當初,真應該直接死在禍眼之中...又何須日後那麼多事?”

她口出駭言,令沐雲猛地一抖,連忙上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壓低嗓音呵斥道:“胡說什麼?!你都走到這一步了,何須去想那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早會發生,晚也會發生。倒不如...讓我在覆泱跳入悵堯所設圈套,犯下大錯之前,便了結我這條性命。”

她倚在門上,慢慢滑坐了下來,越來越失望,越來越心涼。她甚至不知,自己這幾千年的努力,到底有什麼用?

沐雲看不得她這樣要死不活的模樣,氣急敗壞地拎住她的衣襟道:“江夢蘿!你到底在想什麼!!你若全然不對自己抱希望...何苦還留在這裡?你不正是想着改變天命,才會如此拼搏么?

你這樣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動不動便提‘死’一字,有想過我與你兄長、想過千珊的感受么?!你方才,真應該把我也支走!千珊或許會哄着你,可我不會,我厭惡你這樣說話!”

江呈佳面無表情,無動於衷的盯着眼前氣得跳腳的人,雙目空洞失神,像是個失去靈魂的瓷娃娃。

沐雲滿臉通紅,斥罵道:“你要是常常這副樣子,我真不願繼續呆在你身邊了!你這副樣子,如何對得起千珊的付出,你又怎麼對得起你兄長?!雲耕姑姑為了你,三番五次的出山,替你擋下了多少風雨?你也全然不顧了么?”

江呈佳朝她望去,失聲顫抖道:“我能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我努力了這麼久!可最終,逃不過宿命。覆泱若與悵堯、若映大打出手,六界還不知要被毀成什麼樣子。

我想承擔大地之母的職責,護住萬物生靈...我也想護住我愛的人。可我什麼都護不住!

我生,要受分離之苦的折磨,親眼看着覆泱一次次死於非命;我死...覆泱會因為我毀了天宮,屆時四方大亂,南雲都便是罪魁禍首,我的族人怎麼辦?你們該怎麼辦?阿依,我怎麼做都不對...”

她控制不住的將自己縮成了一團,閉上眼,任憑淚水滑下,精疲力竭的垂下頭。

沐雲愣愣的看着江呈佳失意的模樣,鼻子酸澀了起來,心口一陣又一陣的疼。她蹲下了身子,輕輕將哭成淚人的女郎抱入了懷中,哄道:“我知道你心裡的苦楚。可剛剛那些...只是你的猜測,並未被證實啊。況且...阿軼的預見夢並非一成不變。你怎知你的結局,一定就是自毀神身、永困幽盡之海呢?”

她哽咽着說道:“覆泱...一定是你救下的。你也能好好的活下來,與他廝守一生。這六界亦不會大亂,我知道的...你已經盡全力護佑四方安寧了。”

江呈佳枕在她懷中,壓抑着哭聲,緊緊的揪住她的衣擺,強忍着。

沐雲抱着她,一邊輕輕拍撫着,一邊溫柔安慰道:“阿蘿,不論怎麼樣,我們...都不該放棄。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繼續走下去吧。你放心,我和阿軼都不會坐視不理。我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有那樣的結局?更不可能放任覆泱毀了天宮,成為六界禍首。你和他,最後一定一定...可以如願相守的。”

聽着她的話,江呈佳再也忍不住,緊緊攥着她的衣襟,放聲大哭。

沐雲眸中含着淚光,一點一滴,傷感至極:“你相信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阿蘿,我一直在的...所有人都在,你不要灰心。”

江呈佳痛哭流涕,說不出一個字,一句話,只是抱緊了她,依偎着。

門外迴廊上,刺眼的陽光中,站着一位青年郎君,他靠在石牆邊,默然聽着屋內的動靜,心口酸澀難忍。他閉着雙眼,緊握雙拳,痛苦不已。沐雲與江呈佳的對話,他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此時此刻只覺得愧疚難當。

江呈軼長嘆一聲,腳步一轉,靜悄悄的離開了這個傷心的院落。

碧棠齋內的百花,綻放的十分鮮艷,轟轟烈烈,花團錦簇,與屋中悲慟憫天的氛圍格格不入。

————————

開春漸暖,冰霜消融,北地的風沙愈演愈烈。城閣崖、寧南憂以及劉平的隊伍抵達新平後,便一直在此地埋伏等候。四日過後,北地附近傳來了越崇傳來的消息。寧南憂提前帶兵設下布防,並將此事匿名秘密告知了城閣崖。

一切,正如他事先設計好的那樣發展。

城閣崖得到密報,立刻召集一萬城家軍趕往了北地的山地之中,潛藏埋伏。越崇藏於山野深林之中,及時得到寧南憂傳來的訊息,帶着戍邊軍隊悄悄潛入了城閣崖所在的山地,摸黑與之會合。

在臨縣防範準備多日的趙拂、錢暉等人早已摩拳擦掌,等待反擊了。

越崇與城閣崖一回合,兩萬大軍立刻朝着邊城附近的山脈奔去。此時此刻,寧南憂早已在另一側做好了埋伏,待到天黑,匈奴兵登上城牆,點火燃煙,四處警戒時,越崇便帶着三千兵馬先對邊城守衛鬆懈的東門攻了過去。

佔領邊城高地的匈奴哨兵當即發現了異常,立刻拉起警報,放出箭哨,召集兵馬齊聚於東門。

乘着戰勢焦灼時,城閣崖命手下的前鋒將軍領着五千人,強攻西門,打亂匈奴的防守計劃。

然則,城內匈奴兵卻並未如他們所願,亂了陣腳,而是有條不紊的調度兵馬,反攻東門與西門。於是,城外的強攻沒過多久,便歇了下來。城家軍的前鋒隊伍以及越崇,被迫重新退入了山林之中,繼續潛藏埋伏。

這一波攻佔,雖然沒有佔到半點便宜,卻讓城閣崖間接摸清了城內匈奴兵的實力。幸而,這一戰,只是試探,兩隊兵馬八千人都沒有任何損傷,只是有個別士兵受了輕傷。越崇回到軍營,先一步去拜見了城閣崖,與之商議下次的反攻。待夜深時分,他才悄悄翻上了高峰,以信鴿給寧南憂傳遞消息。

等在另一側山脈的寧南憂早已聽到了斥侯上報的軍情,又在午時收到了越崇的信件,當即敲定了伏擊的計劃。在臨縣焦急等候的趙拂與錢暉等人,徘徊不斷,防範着城外虎視眈眈的匈奴兵,也悄悄準備着帶兵出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