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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密室中,回聲漸漸寧息,直至恢復平靜。

江呈佳好不容易脫離了沐雲的念經,便立即躲到了一旁,餘光瞥見城勉慘白的臉色,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挪步過去,悄悄說了一句:“城小郎君,方才...抱歉了。”

唐曲伸着脖子就要與女郎吵一架,卻被城勉輕輕攔住,這郎君溫潤如玉,目光和煦,柔聲對她說道:“無妨,江姑娘不必道歉。”

江呈軼在旁默默看着此景,適當的上前打斷,向城勉鞠禮道:“不知城小郎君將我等引到此處作甚?”

城勉這才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他拍了拍唐曲的手,示意身後的人推着木輪往前去。

唐曲照做,推着城勉來到了密室的最前方。只見那坐在木輪上的郎君伸出了手,在空中摸索了一陣,抓住了一根從梁頂懸掛下來的線繩,用力一扯。

眾人屏息凝神,專心致志的盯着他的動作,一刻也不敢放鬆。

密室陷入了一陣可怕的寂靜之中,過了許久,密室中忽然傳來了一陣轟轟轟的聲音,緊接着他們看見,眼前那堵橫擋在密室中央的石牆,緩緩的向右側移去,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石牆之後,呈現出來的,是密室的另一半。

一陣強光襲來,眾人習慣了黑暗,便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等慢慢適應後,才勉強睜開了眸。

眼前之景,令江呈軼與沐雲心驚。明明是一間密室,明明只有一牆之隔,卻有着天差地別。這裡的陳設,井然有序,金龍飛鳳、鴛尾勾弧,沿着梁頂掛着一排銀絲如月的流蘇,流蘇之下,置放着一樽青爐,飄出一股清甜的奇香那味道與客棧客房內的香氣有相似之處,卻並不一樣。再往青爐的右側看去,便見一幅仙氣繚繞、雲霧瀰漫的七彩琉璃屏風豎立在那裡,接壤着密室周圍的青石牆,增添了高貴神秘之感。

密室的左側,依着順序放置了四張刻着蘭雕玉樹紋路的絨金墊,圍在中間的,則是檀木所制、孔雀雕紋的長案。

在靠着密道壁牆的梁頂上,開着一扇極小的窗戶,透着些許亮色。然而,這抹亮色,在屏風旁點燃的一排燭燈前,顯得可有可無,不易引人注意。

城勉不知眾人神情如何,但聽着密室里靜謐無聲,便知身後這幾人,都十分吃驚。

江呈軼盯着密室里的陳設與拜訪,只覺得無比熟悉。這裡,分明與太子殿中主屋的擺放一模一樣。他眸光一頓,有些古怪的望向城勉,心中除了訝異還有一絲顫然。

從前他並未在意城將軍的這位嫡長子,如今看來,雖然此人重病在身,心底的盤算,卻是深晦莫測。江呈軼瞧見這間密室,心底已然明白,城勉雖表面上與太子並無過多接觸,實則一直在與東宮來往。他來時觀察到,從方才的客棧通往密室的那條密道,看似一路到底,其實四通八達,如同一張密網,不知涵蓋了京城多少地方。

這樣的建造,必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這足以證明,城勉從很早以前便已經開始為東宮謀划了。

人前,他是病怏怏的城府小郎君,終日泡在葯堂里,沒有活動的自由。人後,他修築如此令人震撼、不可思議的密道與各間密室,幾乎掌握了京城所有地方的動態。他真正的實力,恐怕強悍不可估計。

正當他深思時,城勉輕聲向眾人說道:“各位,請先入內吧。今日,還有一位貴客未曾駕臨,且需稍等片刻。”

江呈佳率先踏入了密室,順便將沐雲拉了過來。

唐曲推着城勉,緩緩行至長案主座左邊的席坐上。江呈軼默默望着,緊跟其後,落座在他身旁。而江呈佳與沐雲則跽坐於郎君們的對面。

四人安靜的等待着最尊貴的那位客人的到來。

密室的石牆,在此時,又一次轟隆隆的響了起來,重新橫插在密室中央,將其一分為二。

沐雲一動不動的坐着,聞着密室中飄散的清香,忍了許久,終於憋不住,好奇的朝城勉問道:“城小郎君,恕我冒昧唐突,不知您...在青爐之中點的是什麼香?這氣息清甜不膩,香味撲鼻,很是好聞...令人心曠神怡,疲乏頓解,倒是十分神奇。”

城勉表情微頓,遂而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並未立即回答。

江呈軼以為是沐雲問得太突然,城勉有些不適,於是連忙在旁解釋道:“城小郎君莫要介意,吾妻酷愛香料,故而才會問及此事。”

城勉道:“無礙。江兄與江夫人莫要緊張,我只是有些意外罷了。江姑娘,還真是了解你們。”

這話令江呈軼與沐雲紛紛怔住,滿眼疑惑的朝江呈佳望去,皺緊了眉頭。

城勉繼續道:“這香,乃是江姑娘親自指揮我手下配香的香奴調製的。若江夫人是想問我討要配方,不如問一問令妹,倒是來得更快些。”沐雲詫異道:“阿蘿,這香是你配的?你不是...不精此道么?這樣的甜香,世間難得,有安神解乏的奇效...你怎麼...?”

江呈佳乾笑兩聲道:“城小郎君真是抬舉我。這香料的藥方是我在古籍上找的,真正配出此香,並作磨合的,是城小郎君手下那位了不得的香奴。並非是我。”

沐雲追問:“你何時有這樣的香料方子,竟不告訴我?”

江呈佳悄悄抓住她的手臂,笑道:“哪裡是我不告訴你,只是這古籍,也是城小郎君的那位香奴所擁有的。我只是,略作翻閱,挑了這種香罷了。”

沐雲狐疑的點點頭,又覺得她這話有哪裡不對勁,可怎麼琢磨,也想不透。

對面坐着的江呈軼發現了其中的異常,提問道:“阿蘿,你這兩日,是不是背着府里的人,偷偷出去過?”

江呈佳面色一窘,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道:“嘿嘿,還是讓兄長發現了。我確實...半夜溜出來過。不過!我走得是小路,且讓拂風以及數十名護衛隨行,並無任何意外發生,也沒讓人發現蹤跡。這點你們放心。我是做好萬全準備的!若無這些,我絕不敢獨自出府的。”

沐雲作勢想罵,卻被江呈軼阻止道:“罷了,她確實沒出什麼事,你少說兩句,有別人在呢。”

沐雲這才罷休,悻悻的閉上了嘴。

城勉笑而不語,默默聽着面前幾人的對話,覺得十分溫馨,低聲勸和道:“江姑娘也是好心。一則,是為了與我共商大事。二則,也是為了助你們解乏。兩位就莫要怪她了。”

“江兄成日泡在東府司內的事情,我可聽說了,你為了查清鄧氏的案子,不顧舊傷日夜操勞,定是體虛疲憊至極。而江夫人您,操持着偌大的江府,照顧着生病的江姑娘,定然也是十分勞累。江姑娘得知我手下有一極其厲害的香奴,這才央我,為您二位調配緩和心神的香料。”

他將前後原委解釋了一遍。

沐雲聽此一番話,心裡的火氣才慢慢消了下來,無可奈何的看向江呈佳,輕聲責怪道:“城小郎君為你說情也罷。但是,你下次,莫要再任性了。”

眾人相視一笑,打破了原來的陌生與尷尬,氣氛逐漸和緩溫暖起來。

正當四人準備再聊些什麼,消磨時光時,密室所通的另一條甬道中,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甬道與密室相壤的石門,被人從外側推開。

一名少年郎君,踏着輕快的腳步,往裡面行來。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太子寧無衡負手立於琉璃屏風旁,正定定的看着他們。

沐雲見到太子出現在密室,驚訝至極。反觀身旁的江呈軼,卻彷彿已有預料,並不意外,他立即起身,兩步走上前,向少年行禮道:“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安。”

寧無衡見狀,連忙上前將他扶起,恭恭敬敬道:“老師何須如此?這是私下裡,您在本宮面前不必行此大禮!”

江呈軼卻執意要將禮行完:“殿下,禮不可廢,您為君,我為臣。我必然要拜您。”

寧無衡見他不肯起身,便只好退步,等他禮畢。

一旁的兩位女郎,也隨着郎君的步子,向少年行禮欠身。

片刻後,江呈軼才收起長袖,退至一側,請寧無衡上座。

少年漫步上前,落於主座,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本宮前來,能與老師相聚在此,全仰仗六皇嬸的安排...說起來,真是要特別感謝一下。”

太子話音落下,眾人便紛紛朝江呈佳望去。

目光所集之處,女郎露出溫婉的笑,輕聲道:“殿下客氣了。我家兄長心繫東宮,雖辭去了太子太傅之職,卻時刻挂念着殿下。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了卻兄長的心事罷了。”

太子微微頷首,目光關切的看向江呈軼,滿眼擔憂道:“數日未見,不知老師過得如何...瞧您的樣子,似乎憔悴了許多。學生曉得您恪盡職守、謹慎細重,但也很該招呼好自己的身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