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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沐雲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這樣一來,恐怕今後,你出入阿蘿的碧棠齋會有諸多不便,或許我會擾了你們夫妻團聚...”

寧南憂沒有回話,而是低眸站在榻旁,似有沉沉心思不得解。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淡下來。

江呈佳察覺到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勁,於是立即在旁附和着沐雲說道:“二郎,舅嫂的醫術尚佳,對付我身上的頑疾綽綽有餘,你便放心將我交給她吧。”

寧南憂彷彿察覺了什麼,轉頭朝坐在榻上的女郎望去,眼瞧她雙目無神,盯着一個地方愣愣獃獃的看着,便覺得奇怪。他當下沒發作,心裡卻想到了什麼,不由微微一顫。

他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揚起了笑容,溫言應對道:“舅嫂的醫術,我自是相信的。既如此,那便有勞舅嫂看顧阿蘿了。舅嫂盡可放心,阿蘿的身子最是要緊,在你入住碧棠齋的這段時日,我決不會冒昧前來打擾。”

寧南憂倏然這麼容易便應了下來,倒叫江呈佳不習慣起來,但轉念一想:許是她與沐雲的這場戲演得不錯,沒惹得他心中起疑,故而他沒有多問什麼。

然而,未等她想定心安,寧南憂便再一次開口道:“只是...我與阿蘿許久未見,煩請舅嫂給個機會,讓我今夜宿在碧棠齋吧?待明日,嫂嫂再搬進來也不打緊。今日夜中,由我來照顧她即可。”

沐雲與江呈佳皆是一愣,雖他說此話,並不在她們意料之外,但不知怎得,兩人心裡都咯噔一下,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

沐雲穩了穩心神,衝著他眨巴眨巴眼,笑語盈盈的說道:“君侯這是什麼話?你與阿蘿本就是夫妻,碧棠齋即是你們在江府的獨立院子...君侯要與阿蘿獨處,何須問過我?今夜你方歸,想要與她團聚一二,也是應該的。”

寧南憂溫和似水的點點頭,感激道:“舅嫂果然通情達理...”

一句話、幾個字清清淡淡、無聲無息落下。緊接着,這名郎君斂了聲,露着恬靜文雅的笑,默默望着眼前的這對扶起不說話。那雙黑漆漆、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充斥着一種看似簡單、清澈,卻隱隱帶着寒意的目光。他笑而不語,視線一掃,沐雲便冷不丁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江呈軼敏銳的察覺到了氣氛的微變,也當即明白了寧南憂此刻的意思。

他這分明是在無聲之中驅人。

沐雲反應稍稍有些遲鈍,但也很快清醒了過來。夫妻二人扭頭而望,對視一眼,在一瞬間異口同聲道:“我、我們夫妻二人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既然阿蘿身體已無大礙,我們便先告辭了。”

話音落罷,他們二人便像是逃似得,奔出了屋房。孫齊與年謙打量着各自主人的臉色,也不敢繼續逗留,匆匆忙忙的跟在沐雲與江呈軼的身後離開。

紅茶瞧着江呈佳的神色不是很好,便想走上前去貼身服侍。水河親眼目睹了寧南憂的神情變化,只瞧他從原來的淡漠平靜漸變成如今的墨底沉沉,便暗叫不妙,立即拉住紅茶的胳膊,阻止她繼續前行。

紅茶扭頭看她,一臉奇怪道:“水河你拽着我作甚?女君身子不適,我要上前侍候...”

女郎還沒說完話,便被水河死死的捂住了嘴,硬生生拖出了屋子。

紅茶險些沒被她捂的斷了氣,在水河騰出一隻手關上屋門時,猛力掙開,滿臉氣憤道:“小河!你想做什麼?難道要當著主公和女君的面,謀殺我不成?勒得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水河跺着腳,着急忙慌的伸手,想要再捂住她的嘴。誰知紅茶卻一把推開,怒道:“你到底要幹什麼?信不信我向女君告狀?!”

水河連忙堵在她身前,壓着嗓音,小聲央求道:“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是裝蠢還是真傻啊?你難道沒看出來...主公想和女君獨處么?”

紅茶猛地一愣,這才安靜下來。

她盯着水河身後的扇門看了片刻,悄摸摸的退後兩步,有些尷尬道:“我...還真沒看出來...”

水河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她的額頭,輕聲笑道:“就你這不開竅的樣子...也不知,你與你家那位呂將軍是怎麼互訴衷腸的?”

紅茶揉了揉額上的痛意,嘟嘟囔囔、委委屈屈道:“我家呂尋的心思可不像君侯這般難猜。”

水河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一邊拉着她往廊外跑,一邊罵道:“這話你也敢在女君屋前說得如此大聲?你是將君侯當成透明人么?”兩名婢子的對話聲穿過屋牆,一字不拉的落入了江呈佳的耳中。她不經抿唇一笑,哈哈道:“紅茶這丫頭,改天定要治治她們。”

她正高興着,卻始終沒聽見寧南憂的動靜,於是心口撲通撲通的緊張起來。她不敢亂喊,生怕此時此刻郎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而她瞧不見。

寧南憂始終沉默着,不與她說話。

江呈佳漸漸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坐在榻上一動不敢動,垂首低眸,連抬頭都不敢。

一陣窒息的沉默後,女郎的腦海中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終於,沐雲利用布偶術,向她傳來了音訊。她得以松下緊繃的精神,用意念回復道:“君侯似乎發現了一些端倪,沐雲,快替我解圍。”

另一邊,跟着江呈軼的腳步回了自己院子的沐雲,找了個借口溜去了孩子們的閣樓,偷偷摸摸藏在黑暗處,施起法術來。她剛剛傳去消息,便聽江呈佳對自己發出了求救,於是連忙口念法訣,雙手並指摩擦,將房屋中的場景虛幻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從江呈佳的視野朝床榻邊看去,發現寧南憂正黑沉着一張臉,目不轉睛的盯着江呈佳。

沐雲當即心驚,迅速傳音道:“阿蘿。覆泱果然在盯着你。他似乎察覺到了你眼睛有些不對勁。”

江呈佳心底暗嘆:果真如此!

她就說,寧南憂的洞察力最是敏銳,要想瞞過他,是最不容易的事情。

於是,在沐雲的仔細說解下,江呈佳鼓起勇氣,抓緊時機,找准方向,猛地抬頭向寧南憂的眸子望去。她睜大一雙眼,強忍着目眶的乾澀不適,疑惑道:“二郎,你總盯着我作甚?”

寧南憂與她那雙失去光澤的眸對視,慢慢眯起了眼睛,繼續沉默不語。

沐雲看着空中那懸浮的畫面,對上寧南憂的涼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對江呈佳傳音道:“你家夫君的眸子,真有看穿人的本領。幽幽而視,安寧靜謐,比阿軼生氣時還要可怖。要是你現在能看見,估計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廢話。我這雙眼睛要是現在能看得見,還需要向他隱瞞嗎?”江呈佳很是無語的說道。

沐雲呵呵兩聲,便繼續幫她看着房屋裡的景象,她瞧見寧南憂慢慢的逼近了床榻,一點點向江呈佳逼近,便急忙道:“阿蘿,他朝你那邊挪過去了!”

聽到這聲喊叫,江呈佳不由自主的將身體往後靠去,露出滿臉不解的表情,裝作瞧見他逼近的模樣,對寧南憂道:“二郎...你若同我有什麼話要說,直言便是。這樣一聲不吭的盯着我...是、是做什麼?怪瘮人的。”

寧南憂坐在床沿上,眼瞧着江呈佳的雙目似乎沒問題,眸中便掠過一絲疑惑。他想:難道是自己猜測錯了?

於是,他小心翼翼坐在她旁邊,伸出手來,在江呈佳面前晃了晃。

沐雲從通過施展仙術所幻化出來的景象中看見了這一幕,不禁有些恐懼起來。寧南憂,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難道是因為她將阿蘿頭上的帷帽摘了下來,露出了阿蘿那雙眼,他才察覺了蹊蹺之處?

沐雲有些懊惱起來,方才她施針時,應當注意這一點...卻因為心急,而忘了這茬。正當她後悔時,江呈佳敏感的察覺到了鼻翼前撲來的一陣細微的風。

她當機立斷的伸出手,快而準的抓住寧南憂的胳膊,無可奈何的說道:“你這是怎麼了?拿着手在我面前晃什麼?”

寧南憂鎖緊眉頭,盯着她黯淡的眸子,有些擔憂道:“阿蘿,你老實同我說...你的身體真的沒事么?”

江呈佳只覺得心臟正在撲通撲通的亂跳,面對他的疑惑,她攥住藏在袖子里的拳頭,很是緊張。她強行擠出一個微笑道:“你問的是什麼問題。方才孫齊與兄長府上的醫者都說了...我身體只需好好調養便無大礙。難道...你不信他們的話?又或者,你盼着我有什麼事?”

寧南憂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呵斥道:“胡說些什麼?我不准你有事,我也看不得你再受病痛折磨...”

江呈佳心中略微一動,目露溫柔之色,雖然瞧不見他此刻的模樣,但她卻能想象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