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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只是對寧南憂投懷送抱,如今卻是直接睡在他的床榻上,夜夜等他歸來。

這事情第一次發生時,寧南憂嚇得直接從榻上彈跳起來,脖子臉龐青紅交加,指着李氏說教,卻又不敢徹底與她鬧翻,只能蜻蜓點水似的罵過,遂即換了一間耳房獨睡。

誰知,這李氏臉皮極厚,他睡在哪裡,她便跟到哪裡,讓寧南憂煩擾至極。

他次次婉拒,從李氏拋出的橄欖枝中掙扎出來,便覺得萬般噁心。無奈之餘,寧南憂只能去尋付沉,乾脆捲起被褥搬到了他的屋子裡,想與他同住。

一天半夜裡,付沉睡得正香,緊閉的木門轟隆一聲被人用力踹開,他從夢中驚醒,因這巨大的動靜險些從床上嚇得滾了下來,揉着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的看向門外。只見月光里映着一個人的身影,清冷卻又十分眼熟,付沉努力睜了睜眼,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卻被嚇了一跳。

他駭然驚呼道:“寧昭遠?!大半夜的,你穿着這身白色內袍站在我面前,臉黑得像鬼一樣,是要嚇死我么?”

付沉心口漏跳了好幾拍,伸手撫了撫胸口,深呼一口氣埋怨道:“我睡得好好的,偏讓你擾得半點睡意也沒了...”

這郎君坐在地上,雖然滿心不悅,但還是緩緩起身,朝門口的人走了過去,眼瞧着寧南憂懷裡還抱了一卷被褥,他便奇怪道:“你怎麼...不睡覺,抱着被褥來找我?”

他怔了怔,忽然瞪大雙眼,驚慌道:“昭遠?你該不會是夢遊了吧?”

寧南憂轉了轉澄黑透亮的眸子,冷冷的瞥他一眼道:“我是夢遊還是醒着,你真的看不出來?”

付沉頓了頓,哼笑兩聲道:“誰要看出你怎麼樣?大半夜的擾人好夢,要不是我脾氣好,早就掄起大棒子把你打出去了。”

說罷,他便扭身往回走,寧南憂也跟着他的腳步往裡走,順便關上了屋門。

付沉打了個哈氣,拿起放在書案上的火摺子,點一根對着火燃起了燭台上的白蠟。房舍內瞬即燃起了微弱的光,照亮了這裡的陳設。

付沉再轉頭,便見寧南憂自顧自的睡到了他的床上去。他一臉驚訝,遂即踱步過去,拉扯着寧南憂的衣服道:“欸欸欸?你怎麼回事?睡我床上作甚?”

寧南憂抱着被褥不肯鬆手,滿臉無可奈何道:“我沒地方睡...”

付沉輕輕抖了抖眉頭,笑道:“你怎麼會沒地方睡?”

寧南憂疲憊至極,捂着額頭,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眼睛上,煩躁惱恨道:“那李氏,日夜糾纏。”

聽聞此言,付沉撲哧笑出了聲:“你不是要借魏漕之勢、南陽以及下邳的兵力么?李氏可是活生生的兵符和通行令。你不去討好她,反倒來我這裡睡?”

“你說的討好,能與和她同床共眠一樣么?南苑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夜夜被她鑽在被子里突然露臉嚇得魂顫。”寧南憂生氣說著,一張黑臉幾乎與煤炭的顏色一樣。

付沉哈哈大笑道:“寧昭遠啊,寧昭遠?你也有今日。既然要利用李氏,你便不得不做出些犧牲,這點你不是很清楚?”

寧南憂瞪他道:“不包括出賣色相!”

付沉一陣無語:“你之前的種種所為,難道不算出賣色相?你若不給李氏希望,她斷不會纏着你。誰讓你為了在魏帝面前做戲,對她下了迷藥,叫她以為已經與你有過歡好之實?”

寧南憂被他懟的無法反駁,乾脆不再論說此事,只一個勁兒的堅持道:“總而言之,這幾日我同你一起睡,李氏總不至於睡在你我兩人中間。就這麼決定了。”

此話說罷,他便立刻鋪開被褥,滾到了木床的最裡面,縮在角落裡躺着。

付沉看着他背過去的身影,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遂即坐回了榻上,靠着床沿睡下,與裡面的男郎背對着背。此刻的他已毫無睡意,盯着燭台上晃着的光發獃,自言自語道:“說真的,你若是真的不想李氏靠近你,就乾脆放棄下邳、南陽以及魏家的勢力吧?反正現在你有了水閣,再加上夜箜閣以及精督衛的力量,若想成事,也有五成的把握,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寧南憂倚在牆角,用被褥牢牢的卷着自己,盯着青磚上的裂縫晃了晃神道:“不行,我不想將水閣牽扯進來。縱然...我與江氏女已心意相通。但我要做的事情,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我可以不計後果,卻不能不為水閣和江府打算。但是,單憑夜箜閣與精督衛實在難以成事,我只能選擇南陽公主。”

付沉沉默片刻,心裡有些難受:“你就是考慮太多,江氏女願意為你付諸一切,未必會如你所願的選擇安穩度日。你又何必將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

“我知道。阿蘿她願意為我付出,可我...這一生能夠汲取的溫暖太少。遇見她,療慰了我心中多年不曾被撫平的傷痕,我不希望向她這樣站在陽光里的姑娘,被我傷害,為我所毀。哪怕拼盡全力,在未來的亂局中,我也要保她一份安寧。”

寧南憂言語堅定,沒有半點遲疑。

付沉嘆道:“你啊...對你好的人,每一個都要拼盡全力回報。左一個右一個...這恩怎麼報的過來?”

寧南憂淡淡一笑道:“也沒有多少人。除了你、舅舅、蕭伯父、竇太君、子曰、季叔、碧芸姑姑、呂尋、越崇,就只有她了。能耗費多少精力?”

付沉輕輕哼笑,不再說話。寧南憂彎了彎唇角,亦沉寂下來。

屋子中再次恢復寧靜,郎君們背對着背各自抱着被褥,閉上了眼,慢慢困倦起來睡了過去。

而另一邊,南苑之中。

李湘君躺在寧南憂睡過的那張床上,摸着那還有餘溫的軟墊,心口一陣悶痛,不知不覺的落下淚來,小聲的啜泣着,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

守在外頭的婢女明華聽到這哭聲,放心不下,終究還是抬起手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問道:“公主,您怎麼樣了?需要奴婢進屋陪您么?”

李湘君沒有會話,卻漸漸降低了哭聲。明華揪着一顆心,最終決定推門入內陪伴。

屋裡的床榻上,被罩着一層月紗帳,那女郎縮在裡面,眼眶裡都是淚珠。

明華走過去,輕聲安慰道:“公主...您別傷心了。興許睿王殿下是礙着使團的人,才不敢與您親近的。畢竟這消息傳出去,對您的清譽實在不好。”

“清譽?我還有什麼清譽?自我入住睿王府,外面的傳言早已漫天飛舞。我與他,在世人眼裡早已有了苟合之舉。他還用得着顧忌使團這些小官吏的目光么?”

李湘君自嘲冷笑着,摸着那光滑的軟枕一陣隱泣。

“公主,你們二人畢竟還沒有任何關係。即便入住淮王府,令世人認為您與睿王殿下已經兩情相悅,住在了一處...可是睿王他在外還是要顧忌一些,不可如此得意忘形的與您逍遙相守啊。”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心中有些擔憂?”

明華點點頭道:“是啊。公主,睿王殿下只是害怕因他的私慾傷害了您,才會處處避開。若...公主實在不甘心,不如自導一齣戲...令殿下心疼就是。若他心軟,自然不怕不來與公主您廝守。”

李氏聽到她這話,稍稍緩了緩精神,支起身子靠在軟枕上問道:“你的意思是...?”

明華溫婉一笑,跪在床榻邊,傾着身子同她附耳說道:“公主...我們可以這樣...”

她嘰里咕嚕說了一通,便化解了李氏滿臉的愁容,令她頓時生出了希望。

李湘君道:“你說得對。若這般行事,不怕大王不為我心軟。”

明華默默點頭,勾起唇角,笑意滿滿。

“好...既如此,便按照你說得去辦。這件事情辦好了,本宮自然有重賞於你。”李湘君打起了精神,立刻仔細囑咐道,“但是切記...不可傷及使團的人。我們的目標是大王。”

明華應道:“公主放心,奴婢定將事情辦得滴水不漏...”

李湘君靠在長欄上,那張清麗絕美的臉上展開了笑顏。長夜漫漫,雖說天氣炎熱,但這一晚寧南憂睡得比往日要好上許多。

翌日清晨,他在付沉的房中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寧南憂睜眼朝屋子裡環顧過去,便見窗邊欄下付沉正盤着雙腿坐在那裡,手中拿着剛剛呈遞上來的文書,正提着筆勾畫著什麼,聽到床榻上的動靜,慢慢的抬起眼眸朝他望來,莞爾笑道:“醒了?”

“你又在批京城遞來的文書?”寧南憂收拾了一番,隨意披上件外套,起身下了榻。

付沉又垂下眸,淡淡的嗯了一聲道:“嗯,司徒府和內庭監遞來的一些文書,使團還沒離開魏境,這些事情便還要我點頭允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