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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相信昭遠?”

曹勇聽着女郎的話,神色雖有些驚訝,可眉目間卻多出幾分慈祥與喜悅來。

江呈佳舉止端莊,再揖一禮,堅定無比的答道:“是,我信他。不論何時、不論何地,我都會信他。”

她說這話時,身側的男郎明顯顫動了一下。江呈佳正低着頭,寧南憂便悄悄的將手探了過來,握住她的掌心,輕輕捏了捏。她仰眸朝旁望去,這郎君也在盯着她看,目光脈脈含情,溫柔似水。

曹勇的眸光在這兩人之間來回打轉,不自覺的被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吸引了去,露出欣慰的表情,對兩人的情意瞭然於心。

他輕聲咳了一聲,故作正經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生怕旁人不知你們恩愛么?竟當著本王的面眉目傳情?”

曹勇說話間的語氣雖有些不滿,但眼裡卻滿是高興。

江呈佳連忙甩開郎君的手,臉頰飛上一層紅霞,有些羞怯的垂下腦袋,彎起唇角微微笑着。

寧南憂望着她這副模樣,心裡不由一陣愛憐,於是揚着眉梢,轉眼看向曹勇,和聲細語的說道:“舅舅,內子的麵皮一向很薄,你就不要打趣我們倆個了。”

曹勇撲哧一笑:“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瞧你們二人這般如膠似漆的模樣,哪裡容得旁人插足?好吧好吧,你們小年輕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李躍所奏之事,我已允准。不時跟隨你們車隊來的那位醫師,也會住進你營帳附近臨時搭建的居所。”

此刻,平定王臉上的不悅之色已全部盪掃乾淨,說話間,又重新恢復了溫和之氣。

曹勇盯着寧南憂,上下左右反反覆復打量了一番道:“你的傷勢,到底有沒有大礙?”

寧南憂搖搖頭道:“昭遠無恙,讓舅舅擔憂了。”

曹勇遂即頷首,負起手來,轉開腳步欲離開他們的帳子,眼角一瞥,見到床榻上還躺着一個樣貌可人的姑娘,頓時止步,眸瞳動了動,指着那人向寧南憂問道:“這姑娘又是誰?”

他這回,給了夫妻二人解釋的機會。

寧南憂哪敢再繼續隱瞞,便壓着嗓子小聲說道:“這是子曰。”

“什、什麼?”曹勇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眼睛,瞪直了目光看向榻上的人。

寧南憂輕輕一嘆道:“是...內子的傑作。為了不讓外人發現,只能給子曰易容成姑娘的模樣。”

曹勇皺起眉頭,盯着床榻上的人仔仔細細的看,覺得不可思議,不由得驚嘆道:“這世上,竟真的有這種奇妙的技藝?”

他稱讚之餘,又覺得奇怪:“子曰這是怎麼了?躺在床上睡得如此深迷,我們在身邊竟吵不醒他?”

寧南憂支支吾吾說道:“他、他受了傷,傷勢有些嚴重...”

曹勇驚了一跳,疾步走上前,沿着床邊坐下,這一靠近才聞到竇月珊身上隱隱的血氣。

中年郎君急切的問道:“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受了傷?傷在何處了?”

寧南憂低着眸,面露自責愧疚之意,輕嘆道:“是我不好。子曰是為了我,才會受傷的。”

曹勇聽他的語氣,也不忍責怪,默默點頭:“原來,你要李躍向我請意,為那位年醫師重新置辦一頂帳篷,是為了子曰。想來,你早上鬧得那一出,是想瞞過軍營里的眼線,為他治療傷勢吧?”

寧南憂輕輕嗯了一聲便再沒說話。

曹勇皺着眉頭:“倒是我的錯,沒能早點發現你的異常。昭遠,好好照看子曰,外頭的事情,舅舅來幫你解決,你就不必擔憂了。”

寧南憂微微一頓,片刻猶豫,張口道:“外頭的事情,舅舅不參與才好。如今,駐軍營地里,到處都是皇帝與我父親的眼線,時時刻刻盯着我這頂帳子,也盯着舅舅您。若我二人有什麼不妥之處...隨時隨地都能成為利劍刀刃,傷及自身。”曹勇知道他不想牽連自己受累,可他一向最心疼這個外甥,甚比自己的兒子,這件事情他既然知道了,便必然要插手:“你放心,早上那麼一鬧,整個駐地里的兵士與將領,都以為我二人起了矛盾。

只要我再稍加修飾,把消息傳出去,軍營里的那些探子,自會認為你我已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這件事情,有我來辦,才能辦得成。你剛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就算手底下有能幹的精督衛暗中替你打點,以及你在軍中培植的一些親信保衛你的安全,也未必能守住每一個缺口。我雖在涼州駐守,可帶來的兵馬皆是自己的心腹。至於京城來的那些援軍,有你蕭伯父看顧,若我再稍加干涉,也能解開一些困境。”

他極力勸說,寧南憂卻陷入沉默,一言不發。

曹勇看着他的態度,不由攏起眉頭,覺得有些奇怪,轉眼望着他道:“你莫不是...有旁的事情還沒有告訴我?話說回來,你父王因何緣由突然將你調來涼州邊境?

我聽聞北地邊城之戰,已大勝,這恰好是你為淮王府賺取軍功的機會,他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你調走?劉平雖然是他的人,但有城閣崖在,這軍功就分不到淮王府...你離開,便更加無緣了。”

他說著說著,生出一番狐疑,目光投向寧南憂,滿是探尋之色,卻見這青年一直低着眸,不肯多言。

曹勇定了定神,心裡明白了什麼,於是收了疑問,淡淡嘆道:“罷了罷了。你既不肯說,想必是極其要緊之事,不方便我全部知曉。那我...就不追問了。只是一樣,你既然到了涼州來,我便要護住你的安全。我會繼續裝作同你不和,也會撤去你帳子周圍所有的人手,由你自己布置兵卒看守。但暗中,我會讓王彌找一批可靠的人,悄悄潛伏在你帳子附近,雖是聽你的調遣,這樣可好?”

寧南憂眸光凝聚,低聲答:“舅舅的安排自然甚好。但是...昭遠有一事請求。請舅舅,讓這些暗中看護我帳子的人,未得到命令不得擅出。今日過後,接下來幾日,不論昭遠的帳外出現怎樣的情況,他們絕不能隨意現身。”

聽完此話,曹勇頓覺不妙,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要做些什麼?”

寧南憂避開話題不答,只潦草幾句道:“舅舅。您說了,不會再問。昭遠此番行事,自然是為了解開當下的困局...”

見他無論怎樣也不肯說明白,曹勇只好作罷,點點頭允准道:“罷了。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你既自己心裡有數,我便不再多問了。算着時辰,與你車隊隨行的那位醫師應該已從傷兵營里出來了,不過片刻便會過來。

王彌他們不知我出來,更不知我悄悄來了你這裡。若再晚一點,恐怕就該知道我不在營帳里了。我先走了。”

話音落罷,曹勇起了身,抬腳往帳外行去。

寧南憂向他作揖行禮,江呈佳亦連忙欠身。

曹勇才離開帳子沒多久,年謙便被李躍帶了進來。這青年入了帳子,向寧南憂緩步走去,行禮道:“見過君侯。”

寧南憂衝著他微微點頭,向李躍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李躍觀察了一眼男郎女郎,默默聽令,一聲不吭的退出了帳外。

江呈佳這才敢向年謙說道:“我與君侯等了你許久,總算將你等來了。”

年謙:“是屬下的不是,自入了軍營中後,便被駐地里的這些醫師催去了傷兵營,一時困在那裡,沒能立刻出來。女君與君侯這般着急的找我過來,可是因為君侯的傷勢有異?”

江呈佳搖搖頭,遂即指了指床榻上的人:“是為了他。”

年謙順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眼見榻上躺着一命貌美如花的女子,便驚異道:“君侯身邊何時多出一位姑娘來了?”

江呈佳走過去,壓着嗓子說道:“不是姑娘,是竇小三郎。為了掩人耳目,我將他易容了。他受了重傷,我雖然已經為他縫合傷口,簡單的包紮了一下,但若再不挖去他身上的腐肉,恐怕要出大問題。你且快去看看吧。”

年謙恍然大悟,連忙上前,跽坐在床榻邊,為竇月珊搭脈診治。寧南憂守在一旁,一刻不離的盯着,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年謙摸着竇月珊的脈搏,又掀開床褥以及他的衣裳,查看他腰間的傷勢,一時之間愁容滿面:“幸而君侯讓李躍將軍去找了屬下,若再晚一點,小三郎恐怕就有性命之憂了。”

寧南憂肩頭一震,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滿眼的擔憂與害怕:“不論如何...請年醫師一定救救他。”

年謙頷首:“這個自然,屬下定會盡心醫治小三郎。看他的傷勢,需要快些動刀剜去腐肉才行。”

寧南憂連連點頭,疾步朝門口行去,掀起帘子,衝著外頭守着的李躍道:“悄悄的,去準備熱水與爐炭,以及一些生絹紗布。速度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