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翻動着書卷,說道:“這《呂氏春秋》,真的是花費了仲父不少的心血啊!”
呂不韋的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說道:“這部書籍雖費了些心血,卻益於後人,何樂而不為。”
“還是仲父的胸襟廣闊!”嬴政讚歎道,這句話是由衷而發的。
“哪裡,哪裡。”呂不韋謙遜地說道,“老臣將此卷交於王上,是想請王上通閱之後,看看哪裡還需要改動,畢竟老臣所編撰的東西,在某種情況下,也會被人看做代表了些許秦國的觀點。”
“這倒的確如此。”嬴政點了點頭,說道,“那寡人就從秦國廟堂的角度來審視一下這卷書籍。”
呂不韋為人謹慎,當然不會冒這種政治風險,要是發布了之後,出現不利於大秦的狀況,他也不好收場,所以,必須先請嬴政查閱。
嬴政沒有再翻動書卷,而是將書卷恢復了原樣,打算徹夜通讀,卻就在看見封面上的四個字的時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道:“仲父,這書籍的名字,定下來了嗎?”
呂不韋點了點頭,說道:“一早便確定好了,就叫做《呂氏春秋》。”
嬴政若有所思地問道:“這個問題,寡人卻是今日才意識到,仲父乃是‘呂氏’,而並非‘呂姓’。”
呂不韋的笑容變得稍微有些僵硬,說道:“的確,老夫乃是呂氏,不是呂姓。”
關於自己的姓氏,呂不韋從未在秦國與其他人提起過。
“寡人還一直以為仲父乃是呂姓。”嬴政說道,“說起來,這件事情,似乎從未聽仲父提過,敢問仲父是何宗姓?”
呂不韋笑了笑,說道:“此等小事,不值一提。”
嬴政用銳利的眼神看向呂不韋,說道:“當真如此神秘,竟連寡人也不便於知道?”
呂不韋見嬴政執意想問清楚,便也不好隱瞞,說道:“老臣不敢隱瞞王上,家族宗姓為姜。祖上告誡,平日里盡量不要提及族姓。”
嬴政笑着說道:“原來仲父姓姜,氏呂,寡人還是第一次聽仲父說……起……”
話還未等說完,嬴政的笑容僵在臉上。
姜姓,呂氏?
呂不韋面無表情地看着嬴政。
“仲父,難道……你是……”嬴政的眉頭抽動了兩下,說道,“齊國原來的封主一脈?”
呂不韋輕輕地點了點頭,長嘆了一聲,說道:“都是久遠的事了,自從田氏代齊之後,祖上便命吾等後人輕易不要說出自己的族姓,以免辱沒祖宗的威嚴。”
“原來是這樣。”嬴政有些歉疚地說道,“是寡人無知,還請仲父莫怪。”
“呵呵,無妨。”呂不韋笑了笑,說道,“這江山又不是在老臣手上丟的,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老臣的祖上和眾族人也早就看的淡了。”
“原來仲父也是名門貴族之後,想必離開齊國的這些年,全族也吃了不少苦吧。”嬴政表情肅重的說道。
“當年為了避難,整個家族都分散到了各國,有的甚至改名換姓,並且距離遠些的,也都失去了聯繫。”呂不韋慢慢地說著,眼中有些渾濁。
嬴政見呂不韋有些觸景生情,便安慰道:“就如仲父所說,已經是陳年往事了,何必自尋煩惱。”
呂不韋看了看嬴政。
不是你非要問嗎?
呂不韋輕吐了口氣,說道:“如今,老臣貴為大秦相邦,被先王封為文信侯,也算是沒有辱沒了先祖的聲明。”
“是啊,想當初,太公輔佐武王,還百姓以安樂,是何等功勛……”說到最後,嬴政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等等。
太公……?
不知道為什麼,嬴政的腦海中突然呈現出了以前做的那個夢。
在周武王陵里,一個老者自稱太公,說自己的壽元將盡,與對面的一個中年男子告別……
難道那個夢裡的人,就是姜太公?
那他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周武王了。
難道不是夢,是進到武王陵之後看到的幻境?
之前,嬴政並未將那個夢當作一回事,直到剛才提起“太公”的字樣,嬴政才想起了那個夢境。
說也奇怪,那個夢境竟然異常清晰的呈現在自己的腦海,就連當時那兩個人說了什麼都絲毫不差。
簡短地回憶了一下那個夢境,嬴政回過神來,但卻看見呂不韋還呆在那裡,似乎也是聽到了“太公”的字樣,反而比嬴政還要出神。
“仲父。”嬴政輕輕呼喚道。
呂不韋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說道:“祖上的功績,自然有後世去評判。”
“是啊。”嬴政說道,“司馬傑那裡也在搜集歷史的資料,寡人讓他着重搜索一些與太公相關的史料如何?”
“若是如此,自然是好。”呂不韋欣然道。
卻不知,嬴政表面上是為了呂不韋,實際則是自己想多找一些關於姜子牙與武王姬發的故事和線索。
呂不韋將桌上那冊《呂氏春秋》向嬴政的跟前推了推,說道:“真是想不到,一個字的問題,卻牽扯出來這麼多的往事,王上要是再改上一改,對老臣來講,可是值得千金。”
畢竟,這卷書冊是呂不韋的心血和寄託。
嬴政笑了笑,玩笑似地說道:“那寡人每改一個字,仲父可就要給寡人千金哦。”
“哈哈哈……”呂不韋大笑道,“看來,王上這是要散盡老臣的家財啊。”
“寡人不過開個玩笑罷了,這書卷是幾千學士共同所創,哪會有需要改動的地方。”嬴政笑着說道。
呂不韋想了想,說道:“那不如這樣,這書卷,王上儘管隨意修改,老臣還有備份。等到王上修改完了,老臣再拿回府里,讓那些學士再改,誰要是能改動得了,老夫真的賞他千金!”
之所以這麼說,呂不韋是想從自己的姓氏的話題上轉移開。
“仲父,你可真的高估寡人了。”嬴政說道。
“王上不必擔心,到時候,改與不改,老臣說了才算。”呂不韋眯着眼睛說道
嬴政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將書卷收好,放到了書房的內室。
坐回來之後,嬴政說道:“仲父,想必此次出行的收穫,呂文他們已經說了吧。”
呂不韋點了點頭,說道:“他們說了,但不知王上所去的那處礦產,情況怎樣?”
“還不錯,是司馬大人家的一個工匠提供的消息。”嬴政說道,“只不過,那礦產的入口,是一個貴族的墓穴。”
“墓地?”呂不韋皺了皺眉,問道,“會不會不太吉利?”
嬴政搖了搖頭,說道:“咱們是去掘礦,又不是去挖墳,沒有什麼不吉利的。”
“還是小心些的好。”呂不韋說道。
“仲父提醒的是,寡人以後不會親身犯險了。”嬴政說道,“那不如招募一些專門從事盜墓的人,幫着咱們去探索。”
呂不韋捋了捋鬍子,說道:“這到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那便有勞仲父,暗中招募一些會這些掘墓伎倆的能人異士。”嬴政說道。
“暗中?”呂不韋問道,“為何是暗中?”
“其實明暗均可,只是寡人礙於朝堂的顏面,不想讓列國譏笑吾大秦在招攬一些雞鳴狗盜之徒。”嬴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