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山東面半山腰一個樹林中。）

“連長，我們去哪？”劉玉棟問。

董李茂逐一望着散坐在樹林里的全連官兵，心潮起伏，是啊，該去哪呢？

“打鬼子！”董李茂作為這支一百多人的最高指揮官，總不能說不知道去哪。

“可是大橋被炸，別說我們，就是整個遠征軍，都失去了後方的支援，還怎麼打鬼子呀！”劉玉棟有些情緒激動的說。

董李茂問：“你想離開特務連嗎？”

劉玉棟一愣，搖搖頭，堅定的回答：“不想！”

“如果你想帶着偵察排離開，去找新38師，我不會阻攔你的。”董李茂說的是心裡話，以後特務連不會再有任何補給，彈藥、食品、藥品和衣物，都得靠自己解決，他不想讓手下弟兄跟着自己吃苦受累還得隨時面臨死亡的威脅，要是有人想離開，他不會把他們當作逃兵。

劉玉棟說：“我是特務連的人，死也是特務連的鬼！除非連長你不要我了！”

董李茂拍拍劉玉棟的肩膀問：“難道讓你跟隨我當土匪也願意嗎？”

劉玉棟很認真的點點頭：“願意！”然後接着問：“連長，我們真的要當土匪嗎？”

“哈哈……”董李茂內心豁然開朗，知道了太姥爺以後帶着特務連弟兄都幹什麼了：“沒錯！我們要成為一支殺得小鬼子屁滾尿流的抗日土匪！”

“可我們是軍人呀？怎麼能當……當土匪呢……”劉玉棟神情有些落寞，弱弱的說。

“當土匪有什麼不好的？唐朝知道嗎？李世民能當上皇帝，創造輝煌的大唐盛世，靠的就是瓦崗寨的土匪們幫忙！甚至，還有土匪成就了一番霸業，坐上帝王寶座呢！”董李茂像是下了決心：“我們不做打江山的土匪，我們只做殺小鬼子的土匪，說好聽點，我們是戰鬥在敵後方的游擊隊，說難聽點，呵呵……其實就是穿行於山林間的土匪！管他娘的叫什麼，不管是叫游擊隊也好，或是土匪也罷，只要能殺小鬼子，那才算他娘的真爺們！”

劉玉棟被董李茂這番豪邁的話感染了：“對！只要能殺小鬼子，當土匪總比當怕死鬼強！”

董李茂召集全連弟兄，把他剛才做出的決定給大傢伙說了。

“要是誰不願意當殺鬼子的土匪，現在可以離開，我不僅不會阻攔，還會發給要走的弟兄路費和生活費，我給你們十秒鐘時間考慮。”董李茂望着全連官兵。

一百多人，默不出聲，個個昂首挺胸，並沒有人站出來說要離開的話。

“那好，既然大家都不願離開，那我說三條做土匪的規矩，所謂軍有軍法，匪有匪規，將來要是誰犯了其中一條，包括我在內，都必須按規矩辦！”董李茂停頓了一下，才一字一句的說：“第一、搶劫老百姓財物者殺！第二、向小鬼子通風報信、出賣弟兄、當日本人走狗者殺！第三、貪生怕死、臨陣脫逃者殺！”

光頭馬摸着他那光頭樂呵呵的說：“我從第一次遇到大哥，就知道大哥你是個當土匪的料，往後咱弟兄們跟着你，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去他娘的蔣光頭！咱弟兄們再不用聽那個蔣光頭使來換去，只聽大哥你的！多快活呀！是不是呀？弟兄們！”

特務連的弟兄聽了光頭馬的話，都哈哈的笑了起來。

董李茂卻眼睛一瞪，大聲喝道：“胡說！”

笑聲戛然而止，一百多雙眼睛，都盯着董李茂。

董李茂長長呼了一口氣，放緩語氣說：“咱們是殺小鬼子的土匪，不是那種打家劫舍殺富濟貧的土匪，我們要做的事，除了殺小鬼子，還是殺小鬼子！特務連的編製仍然存在，仍然以班排為戰鬥單元，我們要依靠當地老百姓生存，所以我的三殺令第一條規定不準搶劫老百姓的財物……咱們不建立什麼山寨，要把那些在大山中居住的老百姓，當作咱們的衣食父母，是咱們的家，我們有責任有義務保護他們不被小鬼子欺負……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咱們是殺小鬼子的土匪，不是佔山為王的匪徒！”

光頭馬又摸着光頭咧開嘴笑呵呵的說：“原來大哥說的土匪，不是我以前干過的那種土匪。”

他的話，又引起一陣鬨笑，董李茂覺得光頭馬這人很可愛，笑着給他說：“你是當地人，這裡的風土人情你最清楚，往後，我們還得靠馬大哥你呢。”

趙勇開口問：“連長，那現在我們該去哪裡呢？”

“問得好！”董李茂已經想好了：“我們回騰衝，哪裡是中緬邊境來往客商主要交通要道，連綿不絕的高黎貢山，廣袤的原始森林，將成為我們最有利的隱身之地，我們以後和小鬼子作戰策略，我總結為十六字方針：只打弱的，不打強的，瞅准再打，打了就躲！”

“那我們要不要還和軍部聯繫？”潘光祖問。

“為了不暴露我們的存在，以後我們盡量少用電台，也沒必要主動聯絡軍部，關鍵時候，會有人幫咱們聯絡的。”董李茂想到了李媛媛，有她幫忙，不愁聯繫不上軍部。

“那咱們的武器彈藥補充從何處來？”畢竟是軍需官，潘光祖首先想到的是彈藥，這些是從老百姓那裡得不到的，必須由軍方提供才行。

“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我們可以找小鬼子要，拿鬼子的武器，殺小鬼子，還有比這更爽的殺鬼子辦法嗎？”董李茂笑着回答：“還有，我們不是還有一個彈藥物資庫山洞嘛，那裡的彈藥物資，是作為以後沒地方補充的時候用的。”

山下怒江邊的盤山公路上，時不時的傳來槍聲。

“狗日的小鬼子，他們還在殺害逃難的軍民！”趙勇憤憤的說，他現在對董李茂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開始他根本不信董李茂說小鬼子要佔領大橋的話，可事實證明，想炸橋的不是日本鬼子。

“連長，要不咱們殺下去，把那些糟踐咱們同胞的小鬼子都幹掉吧！”苟豪抖了抖手中的衝鋒槍說。

“那樣只會引來更多的小鬼子殘殺老百姓，報仇的機會有的是，現在，我們必須在天亮前離開龍陵，回到騰衝，兩天後，會有小股的日本鬼子朝騰衝古城進攻，咱們不能讓小鬼子們大搖大擺的佔領了那座古城，得給他們點苦頭吃！”

董李茂一想到那座美麗的邊陲重鎮將要淪陷在日本人手中，他的心就一陣陣的絞痛，儘管史書上記載的是日本鬼子大搖大擺的走進騰衝城，但他仍然想打擊一下日本鬼子這種囂張的行為，儘管他知道憑特務連的力量無法保住騰衝城被佔領的命運，但也不能窩窩囊囊的拱手讓小日本鬼子唾手得到。

羅永山的憲兵排，只有他一人活下來，他無處可去，也願意跟着董李茂當一名殺日本鬼子的土匪，董李茂把他編入張大力的機槍排。

這是一個月黑星稀的夜晚，陣陣江風，攪動得山上樹葉沙沙的響。

公路是沒法走了，幾乎松山上的盤山公路，都有日本鬼子在殺人，他們只要看到成年男性，不管穿沒穿軍裝，或射殺，或用刺刀捅死，而女的，幾乎都慘遭糟蹋，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沒有過橋的女兵。這一些，董李茂他們雖然看不到，但是可以從傳進他們耳中的驚叫聲和槍聲中聽懂。

特務連沿着騰龍公路邊的山林，朝騰衝方向前進，沿途隨處可見四處躲藏逃命的難民和軍人，公路上到處是丟棄的美式或英式卡車，有的正在燃燒。

天微微亮，董李茂帶着特務連趕回了騰衝，別人都是抱頭鼠竄的逃命，可他卻帶着特務連弟兄回到了這座孤城中。

行政公署已經人去樓空，那些平時威風八面的警察早已不知去向，大街小巷的商鋪都關着門。短短几天時間，一座繁華的縣城，竟變得如此蕭條，留下來的，都是那些沒地方可去的貧窮百姓。

“連長，我們為何要進城呀？”趙勇有些不明白董李茂的意圖：“要是小鬼子把城包圍，我們可就成了唯一的守城官兵了。”

“我們不在這裡停留，只補充彈藥，然後銷毀帶不走的彈藥和武器，不能把它們留給小鬼子打咱們。”董李茂知道日本鬼子要到七號才佔領騰衝城，今天是五號，還有的是時間。

城裡幾乎找不到卡車和騾馬，所以無法搬運息烽旅留下的彈藥武器。

潘光祖看着彈藥庫中堆放得亂七八糟的物資，搖着肥腦袋說：“這群王八蛋！為何在逃跑前不把他們全給毀了！這不是明擺着要留給小鬼子打咱們嘛！”

“胖子，讓弟兄們能帶多少，盡量的帶，尤其是子彈和手雷，天黑後把攜帶的彈藥和武器，運到我們自己的那個彈藥庫山洞裡。家中有糧心不慌啊，有了它們，將來弟兄們殺起鬼子來，才不用顧忌沒傢伙用。另外，拿錢給曾軍醫，讓他到當地藥鋪或醫院，購買一些足夠的藥品和繃帶之類的東西儲存着，從寶石坑軍需站弄的那些估計不夠用。”董李茂打開一個裝滿子彈的箱子，笑着說：“這些彈藥，在將來的兩年內，會派上大用場，我們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才用自己儲存的，大部分還是要從小鬼子手裡搶。”

“現在我總算明白連長你當時為何要我帶那麼多彈藥和物資了，原來你早想到咱們特務連會有今天。”潘光祖翹起大拇指說：“高明，連長你太高明了！”

“連長……”劉玉棟帶着一個人走進來說：“我們抓到一個姦細！”說完，在那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他踢跪在董李茂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