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八大家族的幻境之中,樓五塵、雲行西和嬴青螺聽到了道祖臨終的講道,樓五塵領悟的是創世精義,雲行西的體會卻另有不同。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自那之後,雲行西一直在追尋天籟:那是不僅可以牽動人心,更能吹動萬物使其共鳴的,獻給世界的歌。
而之前中洲旅途中的見聞雖然仍沒有讓雲行西觸及到真正的天籟,卻無疑使她大大接近了這個自己想象中的境界——而此刻的風之歌,正是其成果!
“星に飛ばんelragna、萬里(ばんり)を越えて彼方へ”
青葉雖然看不見眼前之風背後以數千公里為單位的風路,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恢弘力量:在這股力量之下,就連她這個道人化身都被壓制住了!
對於道人來說,這股力量其實並不算太強,若是完好狀態的道人,有個兩三人應該就能輕鬆破開。然而比起單純的力量,更讓青葉心驚的卻是雲行西將千萬裡大氣環流之力匯聚於此的表現:“彙集天地之力?這不是世界意志的能力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雲行西沒有回答青葉的問題,她閉上眼睛,認真地駕馭著遠方自己隨風之歌傳來的力量。
“汝、勇気翳して、解放の產聲を……”
學園都市原本是作為戰利品、像一個大鐘般懸掛在掌座峰上的。而此時無形之風漸漸浸透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彷彿一隻巨手緩緩攥緊了整座城市,接著用力一握!
“啪。”
這個聲音並不巨大,卻清晰地傳進了城內每一個人的耳中。伴隨著這個響聲,原本圍繞著學園都市的綠色方舟之力驟然破碎,失去了支撐的學園都市卻並未墜落,而是微微震動起來——片刻之後,一個長劍貫胸的藍色身影從城內的隱秘囚籠中散去,然後在城市上空重組了出來,只在囚籠眾留下了一柄古樸肅殺的長劍!
“!方月江霖,速來助我!”青葉惡狠狠地呼喚起了城中的另外兩名道人:“別想著搶天地坎炁的功勞了!你們是傻了嗎,這麼大動靜都看不見?”
然而青葉的呼叫不僅沒有得到回應,片刻之後,兩名道人所在的地方——青葉關押先天道體樓五塵的城務府,更是傳來了斬我級的戰鬥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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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接到青葉本體的報告,仙門掌門常暗道人雷霆大怒,“上門奪走了那座城的控制,解放了世界意志,連先天道體都疑似脫困了?!”
聽到這一消息,其他道人先是難以置信,隨即便破口大罵起來:“青葉,你看你做的好事!”
青葉心裡也是一肚子火,她堅信樓五塵絕不可能破開她借方舟之力設下的禁制,定是方月江霖自作主張壞了事。但事情緊急,她也並未去爭辯這個問題,而是厲聲向眾道人喝道:“他們走不了!掌座峰乃是我們仙門腹地,周圍陣法禁制無數,就算從那座城中脫困了,他們也逃不掉!我的罪過待祖師歸位自有責罰,眼下只管先去擒下他們!”
大典現場與掌座峰的距離對道人來說並不遠,而眾人更是在青葉斬殺六名道子後便往學園都市黃天妙——也就是真正的染物道人轉世身處趕去。所以青葉話音剛落,學園都市便已映入眾人眼中。
眾道人緊要關頭還是拎得清輕重,迅速分成了兩隊,大部隊朝著天地風潮的中心殺去,而城務府那邊本身就有方月江霖在,所以只去了兩個道人協助他們迅速鎮壓先天道體。
然而他們迅速衝到戰鬥波動的源頭,卻並沒有見到先天道體樓五塵,而是看見兩名仙門道人目泛紅光,在對彼此痛下殺手!
“方月江霖,你們瘋了?!”
戰鬥中的兩人對此置若罔聞,前來相助的兩人想要上前分開他們,可剛進入戰場,就收到方月江霖兩人的共同攻擊!
“你們——可惡!”
斬我級的戰鬥將城務府周邊破壞殆盡。而稍遠一些的地下避難所裡,剛剛引導著市民完成了避難的嬴青螺望著城務府的方向,悻悻地向衛子衿說道:“太可怕了,本來還以為是我們去救他,沒想到……”
衛子衿沒有說話,嬴青螺也沒有在意,只是心有餘悸地自言自語道:
“神道,原來這麼可怕嗎?”
此時,仙門道人的大部隊也殺到了風潮的中央,青葉的化身更是與本體聯動,氣息暴漲起來,如同一棵本來被狂風壓倒了的小樹突然挺立起來,長成參天大樹擋在了風潮之前,將狂風之勢猛然截斷!
“千の時の輪廻の旅……”
風之歌依然迴響,只是其中,已經沒有那股貫穿天地的強大力量了。雲行西的身體開始往下墜落,可她和下方城市的距離卻並沒有減小——在失去了風潮的支撐後,學園都市也同樣開始了墜落!
城裡的市民早已按要塞變形的預案將自己固定在了避難所裡,可人類對失重的天然恐懼也依然攫住了他們——除了仙術有成的極少數人,所有人都隨著整座城市一起,向下自由落體!
“繋ぎ合う手と手探し求め……”
面對墜落之中依然閉目歌唱的雲行西,青葉含憤出擊,這次是真正下了殺手:“到此為止了!”
“……萬道護身術,極。”
青色的花鳥蓮魚在雲行西身周浮現,為她擋下了青葉的致命一擊。
“師兄!”雲行西在樓五塵懷中睜開眼睛,口中有千萬句話想說,但最終卻還是閉上眼睛,繼續唱起了先前的歌,“心交わし、息吹く風よ、新たな世界を飛べ……”
天地之風再次聚集起來,向著不斷下墜的城市匯聚!“樓五塵,果然是你!”青葉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你終究是要跟我作對到底?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沒用的!”
“……有沒有用,試了才知道。”
樓五塵一手抱著雲行西,另一手則伸向了一旁的黃天妙:“神術,奪情!”
這本是雲行西從紅蓮道主那裡學來的神術,但云行西這個化身的情況極為特殊:它是雲行西借樓五塵的情感為根基,以樓五塵的思考為模式創建的化身,它既是雲行西的化身,某種意義上也是樓五塵的化身——所以這個化身的神術,樓五塵也同樣能夠施展!
“住手!”
其他道人此時也已趕到,足足十多名道人與青葉共同出手,這種威能已是世間極致,就算紅蓮道主在此,也要瞬間被打成齏粉!
青葉心中惋惜,但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嘆息。
“……怨集。”
青葉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怨念向自己襲來,但這種程度對於斬我境的道人而言並構不成威脅,於是她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樓五塵攻了過去。
“……洗心。”
當日一戰中體驗過的神術再次降臨,方才的襲來的怨念被洗心之術極致擴大,瞬間佔據了青葉識海的主流!
沒用的!青葉心中怒吼:斬我境的道人不會被這種伎倆影響,即便本心之道只有一絲,也能壓服心海無盡狂濤,這才是道人!
——然後,她聽到了最後一聲嘆息。
“奪情。”
霸道的神道法術取得了她識海中佔據數量優勢的怨念的認同,將驅逐的目標,對準了她那本應是絕對優先的本心!
“————————————————不!”
伴隨著她最後一個念頭的消逝,青葉全力施為的法術就這樣毫無阻攔地落在了一旁的常暗道人身上!
同樣的場景在周圍重複,原本共同攻殺樓五塵的十多名道人,就如同城務府內的方月江霖一般,向著自己的同門廝殺起來!
“……”
樓五塵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卻無半分喜意。他今天才明白,為何這三道法術會是神道禁術中的禁術。
怨集之術鼓起仇恨,洗心之術擴大仇恨,最後奪情之術再以這擴大的仇恨排除掉其他感情——這三道禁術的配合,能夠不可逆地摧毀任何人的心智,將他們變成只知仇恨的瘋子!
“可是這種法術比起仙門來……”樓五塵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究竟誰更可怕、更不容於世呢……
“難怪當年效法天尊無論如何都堅持要修仙法,只要修為在同一境界,她真的可以橫掃仙門。”
“一萬年前,她沒有趕上;可如今她有了斬我境的修為,卻又為什麼,從來沒有用過這個組合呢?”樓五塵一邊用奪情之術清理著黃天妙體內的染物道人意志一邊想,“難道,她自己也在害怕這個組合嗎?”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樓五塵。
“老師。”
“天妙?!是你嗎?”
樓五塵猛然一驚,黃天妙見狀對他笑了笑:“嗯,我已經好了——老師你看。”
黃天妙的左手輕輕一招,整個掌座峰便猛然震動起來,接著鋪天蓋地的綠光亮起,先匯成一個巨大的影子然後迅速縮小,最後化成一個巴掌大小的古意盎然小盆,滴溜溜打著轉落在了黃天妙的左手中。
而與此同時,另一把古樸的長劍,卻也不知從何處不聲不響地滑入了黃天妙的右手之中。長劍的劍柄緩緩沒入少年的衣袖,小盆逐漸變緩的旋轉也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
這一瞬間,一切都靜止了。
原本呼嘯的風聲,廝殺的道人,崩塌的建築,下墜的城市,都在這一剎那停住了。
“天妙,你——”
“老師,你做了這麼所事情,真的是非常辛苦你了。”黃天妙一手託盆一手提劍,向樓五塵微微一笑,“所以接下來就請您……”
“把天地坎炁交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