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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就是一座融爐,把所有跟“自以為是”沾邊的東西都踐踏碾碎。去眼快。。

北涼邊軍中除了極少數高層將領會使用標配以外的兵器,例如寧峨眉的長短雙戟,以及李陌蕃這座不能以常理看待的移動武庫,還有寥寥幾位擁有自己的槊,此外幾乎所有邊軍將士都不攜帶任何有沉重或者奇巧嫌疑的玩意兒。至於騎軍的對戰,絕對不像很多百姓想象中那種展開衝鋒撞在一起後,便減停馬糾纏互砍,這種不堪入目的畫面能讓內行的騎將感到崩潰,那真是把寶貴騎軍當成步卒的暴殄天物了。實上就如江湖人切磋技擊的兩把兵器,一觸即散,然後尋找下一個戰機。

眼下這支以三千騎攆着七千羌騎跑的龍象軍,如果在先前那波跟柯扼部羌騎的衝鋒中沒能取得戰果,那就會在拉伸出一段間距後,王靈寶會轉頭觀察敵方騎軍的動向,來決定是以直接停馬掉頭還是緩繞弧的方式來展開第二輪集體衝擊,假若第二波對撞仍然沒有分出清晰的勝負跡象,王靈寶就要依照己方騎兵的損傷,來選擇麾下哪一部應當放棄沉重鐵槍換上更為輕便的涼刀,以及哪一部應當繼續使用鐵槍衝鋒或是輕弩齊射。戰事膠着的沙場上,一個微小優勢可以擴大優勢,但是一個漏洞卻足以葬送全軍。從“大將軍”徐驍到“將軍”陳芝豹,曾經在北涼鐵騎刻下最深刻烙印的兩個人,都堅信一點,徐家鐵騎真正強大的地方在於,有足夠的耐心和實力去等待敵方主動犯錯。

遇上如此無懈可擊的敵人,那群羌騎無疑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這支羌騎本以為是狼入羊群,不但可以在流州“飽餐”一頓,甚至有望在將來去富饒的中原大肆燒殺劫掠,所有騎兵都年復一年聽人說著中原的美好,那裡有數不盡的良田,白花花的銀子堆積成山,而且那裡的女子環肥燕瘦,最重要的是她們的肌膚比草原上風吹日晒的女子要好太多太多,摸上去就跟撫摸上等綢緞一般。可事實上是還未天黑,美夢就破碎了。

三千龍象騎殺得他們像是一條喪家犬。若非羌騎獨有的迅捷,在這種兵敗如山倒的潰逃中,以龍象騎兵極富效率的追殺下,根本堅持不不到半個時辰。

在先前衝鋒中被雪藏起來的涼弩,終於逐漸揮出令人指的殺傷力。羌騎為了追求最大程度的度,連不熟悉的槍矛都主動捨棄,至於所披甲胄只是北莽尋常輕騎的標配,比起南朝那些大將軍麾下嫡系輕騎輕巧卻結實的昂貴戰甲,相差懸殊。要知道涼弩可是成功結合了歷史上秦弩奉弩兩大名弩優點的怪胎,組裝拆卸都極為簡便,經過北涼兩代大匠良弓的改進,各種涼弩皆是擁有了幾近完美的平衡點。除了射,大弩的射程、貫穿力和精準度都要勝出長弓,在無數場中原王朝跟北方游牧的戰爭中,以步戰騎,踏弩床弩可以揮出巨大的威勢。

故而有人說,千百年來,中原王朝是用兩樣東西死死擋下了北方游牧的馬蹄。

一樣是巍峨的城池,再就是勁弩。

這其中,對弩的使用,堪稱爐火純青的北涼若是自稱第二,無人膽敢自稱第一。

北莽南朝對北涼短弩的認知再熟悉不過,可謂深惡痛絕,南院大王黃宋濮曾經致力於大規模推廣類似的短弩,只是因為各種複雜原因被多方阻撓,成效甚微。

戰馬腳力最佳騎術最上乘的那撥龍象騎軍負責阻截,滯緩羌騎的逃竄,不斷射出一支支弩箭,只要造成殺傷,不論羌騎生死都不去管,哪怕有羌騎墜馬,唾手可得的軍功也絕對不去多看一眼。一切都交由後邊並未持弩的袍澤去補上一矛刺死捅殺。

如此分工明確,自然異常狠辣血腥。

對這些狼狽羌騎來說,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那個一上來就丟擲黑虎玩耍的少年,經過初期的一通大開殺戒後,之後便重新上馬不再展開殺戮。

羌騎起先不是沒想過以鳥獸散的姿態往四處逃離,避免被龍象鐵騎一路銜尾追殺,只是才出現這個苗頭,龍象騎軍在那名主將模樣的魁梧漢子指揮調度下,就立即有了應對之法,除去與羌騎糾纏不休的龍騎弩騎,兩千龍象槍騎迅拉伸鋪開鋒線,然後猛然加衝鋒,清一色舉起臂弩,差點就跟前方弩騎配合,形成一個口袋陣型一股腦兜住所有羌騎,等到羌騎放棄這個念頭,繼續簇擁在一起往北方瘋狂撤退,那些龍象騎兵又開始漸次放緩度,在馬背上進行休整,這種相比弓弩射殺更為隱蔽的戰力,更讓羌騎感到頭皮麻脊脊骨生寒。

北方游牧民族天生便是馬背上的民族,因為生於憂患,所以不得不英勇善戰,但是天蒼蒼地茫茫天大地大的土壤,也養育出草原騎士那種深入骨髓的散漫不羈,他們可以做到悍不畏死,以奔雷不及掩耳之勢展開狂野的衝鋒,但是他們那種雜亂的鋒線落在中原用兵大家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那種大聲嘶吼揮舞戰刀,甚至讓屁股抬離馬背的彪悍姿態,在紀律森嚴的北涼邊軍中都是必須磨掉的稜角,北涼騎軍最重整體性,從不推崇單槍匹馬一味單幹的陷陣英雄。

黃宋濮、柳珪和楊元贊能夠在北莽脫穎而出,與他們保存北莽自身優勢和汲取中原兵法精髓的同時、壓制北莽劣根性有重大關係。

今天三千龍象騎軍是師傅,羌騎是學生,老師教會了學生這個道理。

可惜學費太過高昂,得用命來換。

王靈寶在心中計算着羌騎的撤退度,和南朝邊境線上的地勢以及駐軍分布,以及另外兩支龍象騎軍的支援度,考慮是不是乾脆一路殺入姑塞州,然後長途奔襲到柳珪那老傢伙的後頭,用鐵矛往這個南朝大將軍的屁股上狠狠捅一下,在北涼邊軍中,對什麼老南院大王黃宋濮或者是楊元贊都沒啥感覺,唯獨柳珪是人人都想砍下腦袋的,理由很簡單,北蠻子天天嚷着那句“柳珪可當半個徐驍”,王靈寶不能忍,整個北涼邊軍都不能忍!

王靈寶作為身經百戰的邊關猛將,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兩個念頭都不是什麼私心,一個是殺掉柳珪,再一個就是用自家的龍象鐵騎跟那兩支王帳重騎來一場酣暢大戰。

在蕩氣迴腸的戰爭史上,始終沒有出現真正意義上輕騎與重甲鐵騎的對決。哪怕是盛產戰馬並且馬政卓越的涼莽雙方,在二十來年的對峙中,同樣更多還是利用輕騎

的機動性去展開突襲和追殺。

在涼莽邊境這個未來註定會流血千里的恢弘戰場上,雙方擁有最優良的戰馬,最鋒利的戰刀,最驍勇的騎卒,加上最廣袤平坦的戰場,也許某天就會爆出戰爭史上第一次重騎與重騎的巔峰對決。

北涼鐵騎中的鐵騎,除了老涼王的親軍大雪龍騎,接下來就是舊龍象軍中接近六千的重騎。

而大雪龍騎是北涼軍最關鍵的家底,輕易不會出動,所以王靈寶堅信自己極有希望讓整個天下見識見識什麼叫重騎之戰,以後百年千年,都會有人對此念念不忘。

都不會忘了有一支軍隊,叫北涼鐵騎。

王靈寶從沒有什麼為國為民的大義,對於北涼死守西北卻要被離陽朝廷百般算計,被中原百姓當成狼心狗肺的蠻子,他沒有怨氣?有,而且大了去了!

但是史書可以忘記他王靈寶這種死了便死了的小人物,唯獨不可以忘記大將軍一輩子的心血,北涼軍!

王靈寶突然看到主帥朝自己招了招手,快馬上前,徐龍象平靜說道:“你領兵追殺三十里,能殺多少是多少,然後返回青蒼城。”

王靈寶雖然滿腹狐疑,但依然沒有任何質疑。

然後這位龍象軍副將就看到少年露出一個罕見的猙獰笑容,躍至黑虎北上,一路狂奔,直接躍過了大隊羌騎,獨自往北而去。

難不成有落單的大魚在前頭?

王靈寶對戰功這種好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要是能去姑塞州耀武揚威一番是更好,不過他也不是不知輕重的莽夫,所有八千羌騎加起來的戰功也比不上一個徐龍象。

能讓年輕主帥動心的人物,肯定不是易與之輩的小魚小蝦,王靈寶立即有了決定,喊來跟幾名校尉後沉聲下令道:“三十里內,做掉所有羌騎,漏掉幾騎,便抵去幾騎的軍功。如果功不夠抵罪,什麼下場,按照龍象軍的老規矩來,你們比我清楚。這趟三十里路程,准許你們放開了手腳隨便殺。”

夕陽西下。

比騎虎北沖的少年更北百餘里外的地方,兩人並未騎馬,幾乎是凌空飛渡,一路南下。

那位中年青衫劍客,懸佩有北莽朝第一名劍“定風波”。

風姿如劍仙。

而他身邊人物的身高讓人瞠目結舌,足有江南女子的兩個那麼高,並且渾身金黃色,面目肅穆,像是一尊降臨凡間的天庭神將。

他們身後又百里處,有一騎疾馳,騎士戴黑斗笠,籠罩於寬大黑袍之中,似乎有些怕見陽光。

他握着馬韁繩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顫抖,不光是手指和胳膊如此,他整個人都是如此,嘴唇牙齒都不例外。

這就是借屍還魂必須付出的代價。

正因為他付出了這種不見天日的慘痛代價才得以苟延殘喘,他比誰都更渴望讓姓徐的那對兄弟去死,而且務必死得比他更慘!

他確實已經死過了,而且還是某人活活撕裂的。

但是插柳可成蔭。

他一截柳。

已經靠着大秦王朝失傳已久的秘術死而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