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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雷聲滾過嗎?她怎麼覺得地面都在震顫?

她勉力抬眼看向那一排逐漸蒙在灰中的花團錦簇,意識似從體內抽出,煙似的在身邊漂浮。

可笑,她什麼時候脆弱到這種地步?

……“鳥有了翅膀,才可以自由自在。人沒有翅膀,只有一顆心,心不用翅膀也可以飛得很高很遠……”

直到現在她方明白了那句話的深意,也瞬間明白了她曾說過的曾做過的所有。

……“錦兒,從今日起,我每天都會教你跳舞,你一定要認真學!”

“如果你不想一輩子囿在這裡的話,就從現在做起!”

“錦兒,我知道你會說話,你之所以不開口是沒有遇到該開口的時機。貴人語遲,你命中注定會貴不可言!”

“人要學會把握時機,只有把握時機才會改變命運!”

……

教她跳舞唱歌,是為了改變命運嗎?是她蘇錦翎的……還是她莫鳶兒的?

卻原來,一切早在九年前就被註定了。她教自己唱歌跳舞,為的是取悅一個男人,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已在自己的夢境中沉淪,竟還要自己的女兒沉淪到更深處。

出賣了她的是她最親的人,不僅出賣了她,還將自己也綁在這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難道是已厭倦了十五載的孤清寂寞,要破釜沉舟嗎?她賭定了她無法選擇,只能走這條路嗎?

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同她商量一下,難道是怕她打破這個美夢?

臨行前,她看着自己,神情因為愈發暗下的天色略顯迷離:“去吧,娘就在這裡等你!”

蘇錦翎苦笑……而今,她還回得去嗎?

目光移至正前方……那個王爺,她今世的父親,為什麼他不說話?難道真的要將她送到宮中?難道他的女兒只有一個蘇玲瓏嗎?

是的,只有蘇玲瓏……難為她剛剛還因獲得蘇姓為莫鳶兒喜悅,原來他們只是為了將自己送進宮,如此,莫鳶兒的心愿可能實現,烈王府也可擺脫一個包袱……

剎那間,快樂無憂的十五年就這麼破碎了,心底忽然升起一個莫名的呼喚,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雷聲滾滾,一個接一個的砸到地面。門外起了風,吹得房頂上的瓦咯隆作響,柳條橫掃,枝斷葉飛。

相比下,屋內很是安靜,每個人都默不作聲,如同蒙在灰中的人偶。

“世子,世子……”

門外忽然響起幾聲急喚,緊接着,馬蹄噠噠急促而來。

一匹烈焰紅駒遽然扎入眼帘,一個少年自馬上翻下,只一步便躍進門來。

修身寬肩,長腿細腰,如一株秀挺白楊。

屋內昏黑,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人點燈燃燭,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感受到那目光正灼灼對着自己。

蘇錦翎不禁眼底一燙,緊咬住嘴唇。

“父王,錦兒不能進宮!”

就在這一剎那,蘇錦翎看到昏暗的屋外忽然一記雪亮,緊接着,彷彿一個火球從天而降,“嗵”的在院里炸開了。

聲響之巨大,地面之震顫,人聲之驚慘,令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這樣一句。

一切瞬間陷入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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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

聲音巨響,地面震顫,有人驚呼……

不,不是驚呼,好像是……爭執,男人……女人……聲音莫名的熟悉,吵聲激烈。

她猛的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

不,無法睜開!即便她將全身的力氣用上去也無法睜開!

她能聽到心臟在劇烈跳動,她能聽到血液在體內奔流,卻是無法……睜開眼睛……

不僅是眼睛,她的胳膊……腿……哪怕是細微的呼吸此刻也似壓上了千鈞。是夢魘,還是……她又成為了漸凍人?

……“我早就說過,她這病無法醫治,只是拿錢填一個無底洞!”這是一個激動而憤怒的男聲。

“她不只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她死去?”這是凄厲而瘋狂的女聲……即便如此,依舊美妙,如聲樂中的花腔。

每每聽到這兩個聲音交錯響起,舒錦都很想死。

“你外面那麼多男人,誰知道她是誰的種?我當了一年冤大頭……分明可以在家養着,卻偏要住院。病房還要單人的,葯要最好的……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她是誰?你知道花了我多少錢嗎?老子又不是印錢的?你趕緊該找誰找誰去,別他媽老纏着我……”

“舒德強,你混蛋!錦錦是你的孩子,你的親生女兒,你竟然不認她?走,咱們現在就去做親子鑒定!”

“老子沒工夫陪你玩。我告訴你,當年是你自願跟我的,老子是心軟才讓了你這些年,老子認栽。現在老子不幹了!”

“這是醫院,患者需要安靜,你們能不能小聲點?要吵出去吵去!”有人不滿。

“是啊,三天兩頭的鬧……”更多的人不滿。

安靜片刻。

“這是十萬塊的支票。告訴你,就這麼多了,咱們兩清,以後別他媽再來找我!”

“舒德強,你今天敢離開半步,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一陣扭打,有東西乒乒乓乓掉在地上,GUCCI磕打大理石地面的腳步聲依舊遠去了。

有人倚着門板倒下,低泣聲絮絮傳來。

雖然無法睜開眼睛,可是舒錦的神經徹底清醒過來。

她沒死,她不過是做了個夢,一個……噩夢,而今夢醒,卻又掉進了另一個噩夢,一個她以為早已擺脫的噩夢。而這個夢,她又會做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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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一切是如此清晰,好像已經深深的刻在記憶中,好像已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有可能,她一定要把這個故事記述下來,只是一切彷彿只是開了個頭,她記得留在夢的末尾是一張英俊的臉……劍眉星目,儘是緊張與關切。他緊緊抱住她墜落的身子,薄唇輕抖,顫聲喚道:“錦兒……”

如此真切,怎麼可能是個夢呢?

這一個月來,她坐在病床上,翻看儘可能找來的資料,尋找夢中那個朝代的痕迹。

她記得所有細節,卻無法與資料完全的吻合。

她合上《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嘆了口氣,對着窗外的柳樹發獃。

也是暮春,真巧呢。

“錦錦,不打算下床走走嗎?”方紋走進病房。

打了針,便可以自由行動,四處走走,有效避免肌肉萎縮。可是,她還用得着避免嗎?一個月里,她有三次險些在睡夢中因呼吸衰竭休克。她知道,即便這次搶救過來,離死也不遠了。到時,她會去哪呢?會回到那個莫須有的時空嗎?

她竟是想回去,是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她在努力做夢,可夢中只是一些光怪陸離。那個夢境似乎就這樣結束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它就在身邊呢?似乎只要伸出手,就會像穿入灑在床頭的陽光般穿入它……

“錦錦……”

方紋看着女兒對着陽光中的手掌發獃,不禁有些擔心。

她知道那一天遲早會來的,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起初還怕女兒接受不了,可她顯得比自己還鎮定。

最近女兒的情況愈發危險,她看着女兒半籠着陽光坐在床上,竟好像在逐漸變得透明,彷彿她只要推開窗子,女兒便可乘風飛走。

聽說人臨死前總是喜歡反覆看自己的手……

“錦錦……”她不禁驚叫起來。

舒錦轉過頭,眼裡滿是迷茫困惑。

方紋急忙粲然一笑:“今天天氣真好,咱們出去走走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故宮看看嗎?”

最近,母親總是急於滿足自己的心愿,是知道她沒有多少時日了嗎?

鏡中是一張白得幾乎透明的臉,極瘦削,於是眼睛顯得特別大特別黑,帶着一副驚恐的表情。

她努力將它與夢境中的臉重合。

在夢裡,她從來沒有照過鏡子,池塘的水面就是她的天然銅鏡,記得夢中的那張臉是極其動人的。

唇角微翹,蒼白中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方紋一陣心酸,忙攏好了女兒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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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陽光還不是很熾熱,舒錦卻曬不得光,脆弱得如同剛出生的嬰兒,方紋便撐着一把淡紫的花傘為她遮陽。

不能不說,此次出門並不是個很好的計劃。

似乎只要是旅遊景點,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會擠着許多人。

紫禁城,這座原本只屬於皇上的宏偉建築眼下正被無數的普通百姓膜拜着。到處人聲鼎沸,簡直是個中外地方語言文化交流地;到處摩肩擦踵,每走幾步就碰上個照相留念的,簡直是舉步維艱,只能被人群推着移動。有導遊舉着個小喇叭在那喊,好像是哪個遊客擠丟了。

就這麼著,除了看人還是看人,不能不嘆服古代勞動人民就是實惠啊,若是紫禁城弄出個豆腐渣工程,他們可就提前奔入2012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