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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心微蹙,似是有些猶豫,卻又笑了。

那點雪白於他指間微微顫動,向她移來。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雪白的敞袖如雲掠過……於是那蓮花便端端的垂在頸間。

他退後一步,微眯了眼細細端詳。

好像只是眨眼工夫,那花蕊忽然綻放血樣光芒,雖然微弱,但極耀眼,如螢火一般在蓮花內浮動,忽明忽暗,交錯紛雜。轉而又凝聚在花蕊中心,有節奏的跳動。凝神感覺,那節奏竟是心跳的節拍。

紅光漸暗漸弱,終至平息。

她驚奇不已,他的眼中卻滿是喜悅:“誠不欺我……”

“這是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猛的攬她入懷:“此物不要離身,三年之內便無任何雷聲可傷到你!”

她有些不解,卻聽他又道:“待過些日子,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我娘?”她驚喜。

他搖頭,長指輕攏她的鬢髮,無限愛惜:“到時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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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蘇錦翎坐在桌旁,看着剛剛換下的水色暗紋鏤花長衫平鋪於暈黃的燈光中,左肩後的一點暗色分外顯眼。

那暗色已有明顯的板結,摸上去硬硬的。

唇齒之間依然縈繞着那種淡淡的腥氣……似是血的味道……

指尖輕輕撫過那點暗色,眉峰輕蹙,滿心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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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打着卷的被秋風趕着在地面上滾來滾去,毛團興奮的東追西逐,吠聲勇猛。

儘管陽光燦爛,然而畢竟是深秋季節,人只在外面走了一會,碧紋夾衣便再也扛不住秋風瑟瑟。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白裘絳緞披風依裹在肩上。

“奴婢給八殿下請安,八殿下吉祥……”

“明知天冷,也不多穿點……”

明是關心,可是從宇文玄錚的嘴裡說出來卻帶着嗆人的味道。

“既是天冷,還請八殿下仔細身體,奴婢不敢……”蘇錦翎說著,便要將披風取下。

“讓你穿就穿着!”宇文玄錚怒了。

毛團自是搞不清楚狀況,只當他在為難蘇錦翎,況他總欺負自己,而且只要他一出現,便弄得蘇錦翎無暇關照自己。它早已分外不滿,此番見他粗聲大氣的說話,當即放棄了正在追趕的一片枯葉,對着他狂吠起來。

“毛團……”

蘇錦翎的制止反而使它更為瘋狂,搖頭晃腦的在宇文玄錚蹦來蹦去,齜牙咧嘴的嗚嗚着,但只敢示威,不敢上前。

“這小畜生今天是吃了豹子膽嗎?看小爺不教訓教訓你?!”

宇文玄錚虛張聲勢的猛一跺腳。

毛團往後一竄,就地跌倒,打了個滾後四肢抽搐,尖聲哀叫起來。

宇文玄錚哭笑不得:“這招也是你教的?”

蘇錦翎為了好玩,前段時間教毛團遇襲裝死,卻不想被它發揮到如此地步,最近它已是用此招騙得了不少的同情。

毛團叫得愈發凄厲,拿眼覷着蘇錦翎,目光楚楚可憐。

“奴婢得罪了……”

蘇錦翎無奈,屈膝告罪,然後像拍灰塵般在宇文玄錚臂上打了兩下。

毛團眼珠滴溜溜的轉了兩圈,立刻識破詭計,隨後四腳朝天,前腿縮到腹上,後腿伸直,停止哀號,閉上眼睛,做遺體告別式。

“我服了!”宇文玄錚仰天長嘆,擺出一副英勇就義之態,大義凜然道:“來吧!”

蘇錦翎自是不敢真打他,手臂高舉,卻輕輕落下,口中怒喝:“看你還敢欺負毛團?看你還敢欺負毛團……”

宇文玄錚則配合的“哇哇”慘叫,終於哄得毛團翻過身來,拿目光幽怨的看着這邊,口中依舊如受了重傷般哼唧着。

蘇錦翎摘了披風還給宇文玄錚,抱了心傷得無法行動的毛團往回走。

宇文玄錚怔了一會,疾步追來,將披風再次披在她身上:“我送你回去……”

毛團見他又出現了,不禁瞪圓了眼睛,憤怒一聲狂吼,奮力從蘇錦翎懷裡跳出,瘋狂而去。

二人急忙追趕,卻見它正往雪陽宮方向發力狂奔,速度快得耳朵都豎起來了。

“這小畜生,是要去搬救兵嗎?”宇文玄錚笑罵。

他追了半天,卻不見蘇錦翎跟來,回頭一看……那人是誰?

湛藍的服色……挺拔的身姿……即便隔着這麼遠,他依然可以想象那人低着頭對蘇錦翎說話的表情,那兩排白牙……他好想將它們挨個掰下來!

宇文玄朗,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錦翎?

他咬牙切齒,氣吼吼的幾乎是一步就邁到那兩人跟前,恰好看到宇文玄朗白牙一閃……頓時又起了將它們逐一掰下的惡念。

蘇錦翎回眸的瞬間,恰看到他目眥欲裂的表情,竟像極了毛團憤怒的樣子。

她剛想發笑,卻見藍衣少年的神色有異……奇怪,他見了宇文玄錚怎麼不行禮下拜?難道是被這副尊容嚇到了?

正詫異間,毛團忽然打拐角里返回來,衝著這邊大叫。

“錦翎,你送毛團回去,這裡有我!”

宇文玄錚一把將她從宇文玄朗面前拉開,猛的往後一推,那氣勢大有“你先撤,我掩護”的豪邁與慨然。

蘇錦翎踉蹌幾步,勉強站穩,回頭見宇文玄錚已抖出一副要將那個與他身材個頭相差無幾的少年撕成碎片的架勢。

不知二人何時結了仇怨,若是打起來,藍衣少年定不是他的對手。別的且不論,皇子伴讀怎麼能和皇子對打,那不是以下犯上嗎?

藍衣少年似也沒有與之爭執的意思,只急切喚道:“你先別走,我還有話要說……”

這下可徹底激怒了宇文玄錚,當即一拳揮了過去……

這邊打得熱鬧,那邊狗叫得狂烈,很快巡邏的侍衛便趕了來,其中便有蘇穆風。

情勢危急,也顧不得宮規禮儀,只“殿下,殿下”的急喊着,小心翼翼又拼死拼活的分開了惡鬥的兩人。

她見眾人對藍衣少年也似頗為恭敬,料想即便是要懲治他的無禮也需請示他的主子宇文玄朗,心下不禁稍稍安了。

不遠處的毛團幾乎要吼得吐血身亡了,她亦不敢遲疑,急忙趕了過去。

“蘇錦翎……”

被架住的宇文玄朗大急,卻隻眼睜睜的那身影轉了個彎便不見了。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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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團今天大概是被宇文玄錚氣糊塗了,舉止失常,竟四腳不着地一般的衝進了雪陽宮,驚得那對仙鶴展翅欲飛。

今日本不是她當值,照規矩若無宣召是不該踏入正殿附近的,可是毛團這個樣子……萬一它惹了什麼麻煩……

宮人亦是不敢阻攔這隻狀如發瘋的小東西,只紛紛避讓,一任它風火輪般直往瑤光殿而去。

待到瑤光殿朱紅的高檻前,毛團忽的來了個急剎車,身子豎起,竟是推開了殿門。而這一刻,緊隨其後的蘇錦翎一時止不住腳步,險些踩到它身上。情急之下,忙調整了方向,腳下步青雲卻是一歪,人直直的向著門內跌去……

似見一道雪色划過,一陣淡淡的甘甜之香撲面而來……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是宣昌嗎?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在這?

可眼前這人分明就是宣昌,眸中冷銳,如古水無波,卻又翻滾她難以辨清的情緒。

“你……”

她剛要發問,卻聽得殿內傳來一個極優雅極舒緩的女聲,似是疑問,似是關切:“王爺……”

扶住她的力道忽的一輕,就這般消失了……

她穩住了身子,準備為剛剛的事故向殿內的大人物施禮請罪,可是……

紫檀案幾正對殿門,兩旁是一對紫檀雕花椅,而左右又分至兩列黃花梨雕椅,是為來客所備。

而一個女子正立在客座首席旁……一身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華袍,繁麗中透着尊貴。赤金桃枝攢心翡翠簪斜綰着墮馬髻,墜珠金釵的簇簇流蘇及額心的紅瑛珠子將那精心描畫的面容耀得熠熠生輝。

早在百鶯宮時,蘇錦翎就覺得她清麗脫俗與眾不同,而今粉面含春清眸流盼,更顯嫵媚多情姣麗萬千。

此等姱容修態國色天香,世間能有幾人?煜王可真是有福氣呢。

對了,她怎麼忘記了,方逸雲現在可是煜王的夫人……

蘇錦翎忽的想起,忙要下拜行禮,怎奈身邊的雪袍之人長臂一伸,似是要阻攔她……

“王爺……”方逸雲已款款走來,面帶疑慮,目露警色:“她是……”

真是貴人多忘事,當然,蘇錦翎怎會指望那麼一個出身高貴的名門千金記得自己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呢?

然而這個小小的悲哀只是一閃即過……

王爺……

她的目光掃過略顯空曠的殿堂,掃過垂地的錦幔素帷,掃過描金畫漆的樑柱,掃過那對一人高的五彩團花紋瓷瓶,掃過靜默在四角的綠衣宮娥,移至方逸雲光華如月的臉上,又隨着她的目光落在雪袍人的身上……

她微側了頭,眉心輕鎖,似是要努力想明白此中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