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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了,是雲裔女子的後人……”段戾揚又斟了一碗酒。

不錯,如果曾經在年少時遇到一個雲裔女子且青梅竹馬的相處過十幾年的光陰,便不難從人群中一眼辨出雲裔女子的身影,哪怕只是個背影。

這一族的女子無論容色高低皆柔媚入骨,彷彿有天生有一種讓男人着迷的特性。有人說那是因為雲裔女子善妖術,他卻不如此認為,若是她們懂得妖術,楚玉何至於身受百蟲噬虐之苦?她又怎會解不了那妖蠱?不過她落到如此地步卻也怪不得別人了。

雲裔女子的性子柔弱溫順,卻異常執着倔強,若是認準了什麼,即便深陷刀山火海亦在所不惜。就像楚玉……她依然沒有後悔嗎?

雲裔女子永遠不會老去,因為她們多是活不到老去的那日。

雲裔一族好像受了什麼詛咒,女子多與外族男子結緣,而一旦如此,必命不久長。其後人多為女子,依舊繼承了雲裔女子的入骨柔媚,卻不知是否也繼承了雲裔女子的命數。宇文玄蒼身邊的那個女子看似並無貴族女子與生俱來的貴重與優越,卻於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種中規中矩的優雅,料應是宮中人物,只不過從那稚氣未脫的舉動看來她的地位不會太高,自小也沒有經過很好的禮儀訓導,如此即便出身名門也不過是姬妾之女,而宇文玄蒼何時對這等於自己無用的女子動起心思來了?這倒有趣了。

似是上天要亡雲裔。雲裔族女子嫵媚多姿,男子卻是平庸之輩,也難怪本族女子要情定外族男子,再加上外族頻頻入侵雲澤川,為的就是掠奪雲裔女子。雲裔女子難得同本族男子結親,然後早早死去,後人又多為女子,然而一旦為男子,必是人中翹楚。他曾見過楚玉之子……瑰姿艷逸,舉世無雙,像他這種經歷半世風雨之人竟也被那風采驚得失了半晌的心神。

楚玉……這麼多年來,他似是已忘了這個名字,今日竟又數次想起,是因了宇文玄蒼身邊的那個女子嗎?

楚玉……結繭的指尖輕輕摩挲着青瓷酒碗,碗中微動的水光漸漸浮出一張模糊的臉……

二十多年了,他居然有點記不起她的樣子來了……

盧逍使勁看了半天,亦沒找到那二人蹤跡,卻只見人頭攢動,於是悻悻地坐回位子:“又是雲裔女子……”

段戾揚睇了他一眼,那目光令他不寒而慄,急忙咽下了後面的話……有個雲裔女子的名字是永遠提不得的……

段戾揚卻恍若無覺,只慢慢搖晃着碗中的酒:“宇文家族一向子嗣不興,若突然哪一代生了十個皇子,必出奪位之亂。天昊的第六代君,十個兒子自相殘殺,第十代君,又是十個皇子為了王位血流成河,還有十二代君……這好像是宇文家族打不破的詛咒,而今景元帝已有了九個兒子……襄王自命不凡,太子有恃無恐,文定王意味不明,煜王深藏不露,瑞王倒是個只對銀子和女人感興趣的俗人,不提也罷……清寧王則是眾星捧月了。還有一對雙生子……有本散佚在民間的《天昊志》上似乎記載着若宇文家族出了雙生子,王位必會落在其中一人之手,而另一人則會……”

說到這,碗中的酒忽的一漾,險些潑出。

他唇邊紋路一深:“除非讓他們在五歲之前分開,終生不得相見……”

“如此看來,天昊豈不是要大亂?宗主,咱們……”

盧逍後面的話再次被段戾揚陰冷的目光制止。

“不過我現在倒是對這位煜王很感興趣……”段戾揚唇角一牽,抬指微勾。

盧逍立刻湊了上去。

段戾揚在他耳邊低語兩句。

盧逍的面色由疑慮變作詭異,雙手抱拳,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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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條街未過,蘇錦翎已收了一大捆青禾,若不是宇文玄蒼使陰謀詭計擋着,估計還要多上一大捆。

她終於報了仇,得意的沖宇文玄蒼笑。

亦是青禾滿懷的宇文玄蒼似不以為然,倒是帶着抹好笑的意味,令她有點莫名其妙。

一路上,鼓聲盈耳,此刻則更為高漲,夾雜着人們的歡叫。

人群霎時擁擠起來,如潮水般涌動。宇文玄蒼護着她,異常輕鬆的擠到前面去。

原是兩支舞龍的隊伍相向而來。

開路的各是兩隻金光燦燦的雄獅,一會騰挪跳躍,一會翻身打滾,還抬起後腿瘙癢,大眼靈動,威風凜凜。

“肅剌人入鄉隨俗,這幾年的青禾節也學天昊人一般舞龍耍獅,倒更加熱鬧……”

宇文玄蒼後面說了什麼她已全聽不清,因為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俱是震耳欲聾。

彩屑飛舞煙霧瀰漫中,兩條火紅的巨龍交錯飛舞,竟恍若在雲中穿梭。口中火氣熊熊,盡展雄風。

巨龍伴着歡呼上下翻飛,火光四處飛舞。只是白天看不甚清楚,所以只有當濃重的煙氣撲到面前,才會感覺那種灼燙。

歡聲愈烈,龍舞越狂。

宇文玄蒼鎖緊眉,微眯了眼,容色漸漸冷厲起來……

這工夫,兩條巨龍擦身而過,口中噴塗的火焰交會,濃煙翻滾。

初時並未有何異樣,卻忽然聽得一聲尖叫:“%……&*(”

蘇錦翎正在分析那人在叫喊什麼,就見兩條龍身皆冒着滾滾濃煙四分五裂。

舞龍人卻不肯丟掉那燃燒的龍身,直向人群衝來。

人群頓時大亂。

蘇錦翎被狠狠撞了一下,腳步後退,卻又被後面的人一頂往前倒去,然後又被逃過來的人擠入人群。

混亂中,她已看不到宇文玄蒼,滿眼都是驚慌失措大呼小叫亂擠亂踩的人。

人群不知何時散去,而她亦不知自己如何流落到一條偏僻的小巷,兩邊只是青色的牆壁,陰冷逼仄。隨着牆壁的延伸,恐懼與無助亦在心頭悄無聲息的蔓延。所幸的是遠處的巷口倒依然有人流穿梭,絲毫不見剛剛的驚險。

她略穩了穩神,卻開始擔心宇文玄蒼若是發現她不見了定要心急如焚,而她若是找不到他……

她在究竟於原地等候還是出去尋找宇文玄蒼之間搖擺片刻,便向著巷口奔去。奔至岔口處,突然有一隻手伸出來抓住她,未及她驚叫便被布團塞住嘴,手隨即被捆上。

緊接着,也不知打哪又冒出一個人,抱住她亂踢的腿就同前面那人一路抬着往巷子深處跑去。

從未有過的驚恐,卻無力抵抗,只能含混不清的嗚嗚着,淚水模糊了劃目而過的青色磚牆。

忽然,身子似是往下一沉,尚未來得及落地便被人托起,緊接着眼睛上多了只冰冷的手,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兩聲鈍響及一聲悶哼,便再無聲息。

她急着掙脫,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輕道:“別看!”

身子隨即一輕,彷彿御風而飛,待睜開眼睛時,便見宇文玄蒼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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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兩個肅剌袍服的男子姿態很難看的擺在那。

一隻手輕輕試了試他們的鼻息,白皙秀氣的臉頓時蒙上一層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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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精準狠毒,均是一招致命,筋脈盡碎!”

如家酒樓上,盧逍低聲向段戾揚彙報。

看不出面具下的任何錶情,只見他拎了酒桶又將面前的碗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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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依舊繁雜熱鬧,仍有圍觀舞龍舞獅的人群,好像剛剛那場驚險不過一個玩笑。

鞭炮聲聲,鑼鼓喧天,人群中時不時就爆出驚喜歡呼,然而蘇錦翎卻不能再靠近一步。一是因為心有餘悸,一是因為……宇文玄蒼正牽着她的手,力道雖不大,卻是握得牢牢的,竟好像長到一起了一般,只要她腳步略有偏移,便不動聲色的扯過來。

這一帶雖民風開化,但見他們如此走來,亦有人頻頻道路以目,竊竊私語。

她終於受不住了,小聲道:“放手……”

見他恍若未聞,便使了使勁,準備將手抽出,卻不想他攥得更緊了,且往左一拐,直接進了一家飯鋪。

肅剌人定居在此多年,除了保持原有的民風傳統,也逐漸接受了天昊習慣。以這條街道為例,不僅有肅剌人自己的店鋪,亦有天昊或別的地域的商人往來,就比如說他們進的這家飯鋪,掌柜及店小二雖然穿着肅剌皮袍,卻是地道的天昊人。

“為什麼不去肅剌人開的店?”

蘇錦翎注意到,對面懸掛的招牌上便刻着她看不懂的文字。

“你吃不慣的。”宇文玄蒼隨手接了小二遞來的菜單。

蘇錦翎微皺了眉。她還是很好奇的,好容易來到這麼一片民族大融合之地,為什麼不將各色風味品嘗一番?

“你若是好奇,晚上自會有機會……”

她正望着對過那幾團好似麻繩纏繞的文字,忽然拾得一重要信息,急忙轉了頭,眼底滿是不可置信的亮光:“晚上?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