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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抬頭,亦知他在看着自己,那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目光彷彿就在眼前晃動,引得她的心一陣慌亂,似是有什麼東西忽然明晰起來。

“王爺,”她強作鎮定,故意偏頭看向反方向:“既是說要來賞花,稍後是不是要折幾枝回去插瓶?”

“這花等了一年才開了這滿樹白雪,怎麼能毀了它這片心意?”

他竟是與她想的一樣,他怎麼會……

她微怔,緩緩轉頭,對上那雙眸子。此中魅惑盡退,只有柔情並着憂慮,又有幾分期許,定定望住她。

心下一震,方才那份明晰驟然開朗。

忙垂了眸子,不知該看什麼才好,卻又想緩解這份尷尬的曖昧,假意不明道:“王爺倒是惜花之人呢……”

“我倒是惜花,怎奈花不惜我……”

再也待不下去,急急跳下鞦韆,卻被他捉住手臂:“錦翎姑娘不是也捨不得傷了這些花嗎?”

再望去時,只見他眼中已是滿滿的促狹,倒讓她覺得剛剛是自己多心了。

他微微一笑,收回手,似是嘆息般說了句:“走吧。”

她巴不得趕緊離開此地,卻聽他又道:“瓊花一年只開一次,我已是多年無暇觀賞,今日得見,甚幸,有美人相伴賞花,更幸。不知來年是否還有機會來此賞花,亦不知錦翎姑娘可否願陪本王賞花?”

她迴轉身,卻見他負手而立側對着她,微抬了頭,似對滿眼玉雪分外留戀。

“奴婢願王爺早日喜結良緣,與命中注定之人共賞春日瓊花。”

轉了頭,但見她屈膝禮拜,不禁苦笑,道:“好,借你吉言。”

他走過她面前,看她依然垂首以待,不覺皺了眉,合眸輕嘆。

今日……他的確是不同尋常了,一向沉得住氣的他竟有些急躁,是因為宇文玄蒼就要回來了嗎?而他一旦回來自己便再難與她有這般單獨相處的時光嗎?

他算了路程,若是不出差錯的話,宇文玄蒼明日便可抵達帝京,那麼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隱於敞袖內的拳緊緊攥起。

最後……

此刻真想讓她明了自己的心意,然而她已有所察覺,若是如此定會讓她對自己避而遠之,他只能等待。

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對於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他可以等,願意等,對於她,他亦願意等待,卻又害怕等待,他不知道在這段等待的途中會出現什麼意外,因為有太多的不可預料,因為他的對手是深不可測的煜王。然而這些亦都不足以為懼,關鍵是她的心,現在已是牢牢被那人霸着,他能哄得她相信自己已是極為不易,要怎麼才能將那人從他心裡拔除?而且時間愈久,他在她心裡便紮根愈深。

曾經想好的天衣無縫的計劃似也形同虛設,此生還是初次遇到如此無計可施的時刻。

身後傳來腳步聲,極輕細,又與他隔了段距離,似是怕驚了他,又似是怕被他發現,竟是難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苦笑,他便這麼可怕嗎?

忽然懷念起來時的輕鬆和心無芥蒂,或許……的確是他太急了些。

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兀自在前面緩緩走着,只希望這條離開的路能長些,再長些。

明日……

只可惜路終究是有盡頭的,待走出靜*香園那道垂花門後,耳力極好的他清楚的聽她鬆了口氣。

若是可無視他的存在,接下來是不是要歡呼雀躍了?

又氣又笑,恨不能迴轉身去抱住她狠狠咬她的耳朵以示懲戒。

他早就想這麼幹了,她的耳朵小巧如元寶,又薄又白,陽光經常將它照得微紅瑩潤,上面還布着一層密密軟軟的絨毛,閃着淡金的光……一定很美味!

他不動聲色的磨了磨牙,而後便聽到那腳步聲快步上前,帶着歡快的味道。

是不是打算告辭了?

牙磨得越響,以至於蘇錦翎進前來時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卻只見笑意惑人。

“奴婢……”

“王爺……”

一個小宮女疾步趕來,屈膝而拜:“奴婢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

宇文玄逸眼睛一亮,笑意愈濃,有着顯而易見的促狹。

來人是秋闌宮的小宮女。

“錦翎姑娘,娘娘有請……”

宇文玄逸的笑容粲然得不能再粲然:“難道娘娘沒有有請我?還是你漏說了什麼?”

小宮女紅了臉:“瞧王爺這話說的,秋闌宮王爺自是想去便去,哪還用得着請?”

宇文玄逸大笑,心情特好:“多日未見母妃,正要前去探望。錦翎姑娘,你……不會介意吧?”

輪到蘇錦翎臉紅了:“王爺說的是哪裡話?奴婢怎會介意?”

“本王說的是……錦翎姑娘不會介意與本王一路同行吧?”

蘇錦翎閃了目光……竟是被他看出來了,這清寧王果然精明!

宇文玄逸笑得人畜無害……就你那點小心思又不懂得遮掩,哪個看不出?

小宮女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滿心迷惑。

現在秋闌宮上下都知了王爺的心思,雖心裡多多少少有些難過,卻也為之開心。況二人也的確相配得緊,而且王爺似乎也沒有“犯病”的跡象,莫非這就是他的“命中注定”?只可惜蘇錦翎還蒙在鼓裡……

可是剛剛在來的路上卻聽人說王爺帶了她似是往靜*香園而來。

莫非是王爺終於耐不住了要表明真心?莫非二人已經在眾人不知的情況下明了心意?畢竟王爺對她可謂一往情深,此番是遊園以加深感情促進了解吧?靜*香園足夠僻靜,正好讓他們卿卿我我。

自家王爺還真是與眾不同,竟不急着娶了回去。也是,這事再怎麼急也得等皇上回來,到時皇上賜婚……清寧王大婚,那應是帝京空前的盛事了吧?到時娘娘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子,病怕是就好了大半……

她越想越美,一路疾行,只等着撞見二人鸞鳳和鳴鶼鰈情深好回去說給娘娘讓她開心開心,可這倆人怎麼好像在打啞謎,結果弄得她一頭霧水?

那二人“眉來眼去”的較量了半天,終於各自垂下眸子,不過看王爺笑得燦爛,應是獲勝一方。。

她暗自搖頭,這男女之間的事還真是令人費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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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蘇錦翎做了個夢,夢到自己穿行在白霧之中。

霧氣茫茫,難辨方向。

她不知身在何處,只能不停奔走。亦是呼喊,可那聲音似乎只落在耳邊。

她累了,跌倒在地,卻好像踏下雲端,只一瞬,忽然落入白雪紛飛中。

細看去,那哪裡是白雪,分明是一片瓊花林,而周遭依然縈着尚未散去的薄霧。

落英繽紛,掩映着一架淡紫的鞦韆。

無風,那鞦韆卻兀自輕輕搖動,發著古老的哀嘆。。

她緩緩向著鞦韆走了兩步,忽然落花迷眼。

待花雨稍歇,卻見鞦韆上多了個穿碧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低着頭,似是若有所思,輕紗的裙擺輕盈飄舞,拂過鞦韆下的茸茸細草。旁邊有一男子長身玉立,着一襲白種泛藍的長袍,如冰似霜,一手撐着鞦韆,那鞦韆便低聲吟唱。

看不清那二人的面貌,只覺此情此景如夢如幻,分外動人。

不知是誰在耳邊說了句……“這鞦韆一旦坐上去,便會終生為情所困,你可願意?”

那女子依舊低頭沉思,卻聽那男子沉聲道:“本王何懼如此?即便如此,亦是心甘情願!”

心下一動,忽然花雪紛飛,迷了那一雙神仙般的男女。

待繽紛落盡,卻是身處一潭幽水之邊,四圍假山環繞,空曠清幽。

移目潭中,但見碧波幽幽,卻是深不見底。

心下奇怪,以往來這漱玉泉總能清晰看到游魚細石,今日怎麼……

隨手拾了石子丟在潭中,只聽“咚”的一聲輕響,石子沒入,卻無漣漪。

不禁好奇望去……

波平如鏡的水面竟浮着一抹淡色,那淡色愈發清晰,終化作勝雪白衣。

心底一震,未及回頭,已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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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的睜開眼睛,卻只見一片夜光。

心依舊歡跳難止,睡意全無。

雖知是夢,然而是那般清晰,他慣有的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彷彿真的就在耳邊,她甚至能感到他灑在耳際的清冷中攜着一絲柔暖的氣息。

翻身坐起,望向窗外……

將近滿月,月光將小院照得煞是明亮。樹影花影明暗氤氳,於風中輕喃。

空氣中瀰漫著如柔淺月光般金色的香,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竟好像嗅到熟悉的淡淡的甜香。

心裡不知為何悸動難安,再也坐不住,只披衣下床,躡手躡腳的推了門,待出了聽雪軒,方疾步往靜*香園而去。

她清楚,她不過是做了個夢,卻是無法遏制的要去看一看,雖知必會收穫一場失望,可是……

她躲在灌木叢中,透過枝葉縫隙緊張的等待夜巡的侍衛齊齊走過,方移步出來,踏上一條更為僻靜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