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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穆風眉心微蹙。

太子行為不羈,言辭放浪,並非一日,可是他這般的詆侮錦兒……

抱住的拳緊了緊:“有人在檀雲小徑撿到此物。”

他緩緩張開手掌,上面躺着一根銀簪。

“這是蘇宜人貼身之物,從不曾離身……”

“是否是蘇宜人貼身之物蘇侍衛怎會知曉?況且蘇侍衛說是要保護本宮,怎麼又扯上了什麼蘇宜人?”

“蘇宜人為賢妃娘娘回宮取衣物,久而不歸。娘娘派人來尋,路上遇到重傷的八殿下,是殿下將這根簪子交與來人。皇上大為驚怒,已着人將今日入宮僧眾看管起來,嚴查近日出入天欒城的名冊。又聞言當時刺客往紫祥宮而來,便即令末將率人前來保護太子殿下!”

宇文玄晟掃了眼若無其事的宇文玄逸,目光又落在蘇穆風臉上:“這麼說,你們是都認為刺客就在我紫祥宮中了?或者,認為是我派出的刺客?”

“末將不敢!皇命難違,末將只是奉命行事。況皇上擔心太子安危……”

“夠了!”宇文玄晟袍袖一揮:“你們若是想搜也可以,若是搜不出人來……”

“末將甘願領罰!”

宇文玄晟一聲輕哼,手微抬。

輦官就急忙抬着他往旁邊讓了讓。

蘇穆風即刻領禁衛邁入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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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攥在掌中,喜鵲登枝的簪首硌得掌心生痛。

簪子不是錦兒的,錦兒的頭髮常年只綰一支落梅銀簪。

這支簪子是宇文玄蒼給他的,無非是為進入紫祥宮尋得一個借口。

他不知道宇文玄蒼為什麼如此肯定錦兒就在紫祥宮,可是那雙冷得幾乎可將一切凝成寒冰的目光卻由不得他不信。

太子……太子怎麼會對錦兒……

他幾乎日日守在天欒城,怎麼就沒發現……

若是太子看上了錦兒,即便今日可救出她,那麼以後也難保她不再落入太子之手。他說過要保護錦兒,怎可大意得讓她身處險境?

太子……

銀簪在指間扭曲變形,終於縮成個團,被他狠狠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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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進入宮門的時候,宇文玄逸忽然感到一股冷意,一股帶着強烈殺氣的冷意,就在那群鐵甲黑衣侍衛中衝出,橫掃而來。

他猛的回了頭。

玄衣,黑甲,短刀……

看不出有什麼分別,然而……

他微眯了眸子,唇角浮出一縷笑意。

宇文玄蒼,你也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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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祥宮佔地廣闊,是除皇上居住的承乾宮外最大的宮殿,恰到好處的彰顯了太子的尊貴。

殿居軒閣館,共二百八十八間,其間亭台廊榭,池橋園囿,假山簾洞亦不在少數,想要藏個人易如反掌,而若要找出則是難上加難。

宇文玄蒼本可以在夜深人靜之時悄悄潛入,依他的功力,也難有人發現,可是……若是等到那時,錦翎又會如何?

所以,只能竭盡所能的將紫祥宮弄成一團混亂,讓太子短時間內無法行事,便可趁此時機,救出她。

蘇錦翎,你果真是個麻煩!

他不知蘇錦翎是何時失蹤的,他只知道在天音閣時,她一直在高高的遠處看着他。

即便那麼遠,他亦是清楚的感到了,他甚至感到她目光的幽怨,心傷。

他沒有回頭,一是氣她不肯聽他的話而與宇文玄逸走得過近,一是身邊女眷眾多,他若稍有不慎怕是會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另外……她居然在自己的嚴密關注下中了宇文玄晟的香魂散。當時,他亦是看到宇文玄晟舉動輕薄,卻因為有着和宇文玄逸一樣的等待對方出手自己好坐收漁人之利的念頭,竟將她置於險境。

宇文玄晟能在眾目睽睽下對她下藥,這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憤怒異常。他本想深夜前去聽雪軒探望,怎奈夏南珍忽然找上宮門……王妃親自入宮尋他,定是府內出了不得了的事,導致她也無法坐鎮了。卻原是方逸雲突發急症,狀如瀕死,最後連賢妃都驚動了……

那一夜,方夫人亦前來探望女兒,他只得困守府中,心卻早已飛出王府,飛向那寂靜的聽雪軒。

御醫何齡泰的安排分明是在討好太子,好在玄朗傳回的消息是太子在下台階的時候很蹊蹺的跌傷了腿。

根本不用想,定是宇文玄逸乾的!

如此他倒有些欣慰,然而,宇文玄逸會不會……

雖知他是君子,但仍不可不防!

蘇錦翎,你真是有把事情弄作一團糟的本事!

有了宇文玄逸的照拂,他似是不用太擔心了,然而,為什麼在她那般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她的身邊?

這是他不能原諒自己的,而更無法釋懷的是,他原本可以阻止一切的發生,還有誰能比他更有這個能力,更有這個資格?

可是……

於是,面對她的幽怨,他竟是無法對視。

她不是恨他,因為,自一開始,她就一無所知。

所以,他更是虧欠了她。

有生以來他初次意識到他虧欠了一個人。

那種感覺,無比難過,無比愧疚。

他需要個理由,來迴避這讓他難以面對的一切,可是尚未尋出這個理由,她便不見了。

她黯然離去時他是知道的。

不必回眸,便可知她的一舉一動,他對此十分有把握,他甚至知道她定是以為賢妃取什麼東西為借口匆匆而去。

如此,必是要回來的。

雖然無法面對,卻希望她就在身邊,哪怕隔着那麼遠的距離,哪怕周圍各色香氣混雜繚繞,她的清新,依然不可阻止的縈繫心間。

甚至,他還有點享受她那般幽怨的看着自己,因為畢竟能讓她以那種目光望着的,只有他一個。

他開始計算時間……

他開始心緒不寧……

他開始如坐針氈……

天音閣距雪陽宮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她還沒有回來。

她是容易迷路,尤其是宮中今日懸了許多條幡,導致各處看去都差不多。

可是,他為什麼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宇文玄朗已看出他神色不安,尋了借口出去打探。

他目送玄朗出去時,發現宇文玄逸已不在座位……

片刻後,玄朗匆匆趕回,附在他耳邊低語。

他幾乎要於剎那間躍出天音閣,然而……

他隨手取了宋千曼的簪子讓宇文玄朗交與蘇穆風。

果真,蘇穆風很快面帶疑慮的出現了。

一盞茶後,皇上拍了桌子。

這個世界有時很可笑。有的人坐擁天下,卻偏偏有些事是大家都知道,卻單單將他一人蒙在鼓裡的。

只可惜,蘇錦翎不過是個宮女,否則,宇文玄晟這個太子今日怕是當到頭了!

可是,即便她只是個宮女,此番若是安然無恙還罷了,否則……

紫祥宮內人影穿梭,火光聳動。

他的眼睛受不了這樣激烈的明暗交錯,於是微微閉起。

宇文玄逸也來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能看見宇文玄桓就純屬意外了,他不得不想想,方才紫祥宮後院那場混亂究竟還有誰插了手,而宇文玄錚肩上的傷……

蘇錦翎,我真不知你還會帶給我什麼“驚喜”,你這個小麻煩!

他搖頭,忽然忍不住想笑。

在人群中在黑暗裡在房廊間穿梭。

人聲吵雜,氣味混雜,即便是閉着眼,也有火光紛繁閃過。

混亂無章中,他竟有些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心下一驚,他怎麼會感覺不到她?怎麼會……

緩緩止住腳步,冷視四周。

同樣假扮成禁衛的宇文玄朗移過來:“四哥,還沒找到嗎?”

他微眯了眸子:“稍後尋個替罪的,不要讓穆風為難!”

宇文玄朗方點了頭,就見他縱身一躍,轉眼沒入光影錯亂中。

這是一片相對幽寂之地,位於紫祥宮的西園。假山林立,樹木蓊鬱,即便人聲紛亂,依然可聽到自平湖引來的活水注入忘憂池中,泠泠有聲。

平日宇文玄晟多是在此飲酒取樂,所以即便夜晚,空氣中依然帶着散不去的胭脂香。

早年嘗聽說此處有密道,他懷疑蘇錦翎就被隱藏其中,可是密道在哪卻少有人知曉。

手逐一撫過岩石,以內力測探石下虛實,竟一無所獲。

心漸漸下沉。

怎麼會,怎麼會感覺不到她的所在,除非……

他急忙甩掉那個不吉利的念頭,深吸了口氣,撕了條中單蒙住眼睛。

這樣,不被晃動的火光騷擾,不被穿梭的人影擾亂神思,靜下心,去感受她的所在。

人聲猶在,卻彷彿隔離在外。唯有呼吸,唯有心跳,唯有……她的若有若無的可以牽引他心神的氣息。

好像就在這了。

他不知自己在走向何方,只感到凹凸不平的地面漸漸轉為平坦。花香漸歇,脂香漸濃,人聲漸靜……然而,正有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在偷偷接近,就在身後……

停了,在靜靜觀察他。

他裝作無知,偏離了原有的方向,向右走去。

“哎,那個人……”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壓抑的呼喚。

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