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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看她,只敞袖輕拂,似是要拂落她黏在身上的目光。

髮絲輕揚間,洪聲朗朗:“王妃回來的時候,身受重創,正傷在右肩……玉簪透骨而出,留下一點疤痕,是本王為她描畫花紋遮掩。各位可是還要驗看一二?”

眾皆唯唯。

其實方才不過是驚鴻一瞥,也沒大看清蘇錦翎肩上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好像是朵花,至於是否是奉仙教的聖物……而剛才說這話的人正是按察使秦肅。

他與御史徐景之是同科進士,一向交好,不過既是兒子鬧出了這等事……最為關鍵的是,那個妖蠱的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把幾年前的情景清楚的再現到眾人眼前,而他們為官多年,哪個沒有點“私密”?這萬一……

宇文玄逸一一掃眾人或躲避或鬼祟的目光,輕蔑一笑。

似有一陣幽香襲來,是他最熟悉的氣息,是日夜繚繞在身邊縈系在心底的牽掛。

他猛的轉了身子,正見換了一身清淡衣裙的蘇錦翎在宮女的攙扶下向他走來。

一時間,滿殿的錦袍羅綺均化作深深淺淺的布景,只有她緩緩而來,恍若一朵開在嘈雜俗世的幽蘭,默默的流淌淡香,卻是那麼的攝人心魂。

她的臉色白得嚇人,好在眼睛已恢復靈動,眸底是脈脈的水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努力壓下委屈與不安,只唇邊噙着一抹歉意。

“別擔心,我沒事……”她走到他身邊,極小聲的說道。

這一聲彷彿敲破夢境,他忽然發覺自己有多失態,然而,又何妨再失態一些?

“嗯,沒事了,我們回家了……”

他亦是低語,然而下一刻,他一下子橫抱起她,不顧眾人的驚嘆,也不顧她的羞澀,蛟龍出海紋樣的靴子穩穩踏在漢白玉甬道上,衣袂翩躚飄擺,大步向殿門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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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冰藍的漂浮的袍擺霧一樣消失在殿門口之後,殿中人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

徐若溪當即癱倒在地,卻呆若木雞,只定定的望着空洞洞的殿門口。

方才是想動而不能動,現在是能動卻不想動。

她苦心籌謀,偷偷在蘇錦翎的衣物上做了手腳,滿以為可以一擊即中,卻再次功虧一簣,然而這次又有所不同……他們走了,而她卻留了下來……

心裡也空洞洞的,卻有一縷思緒煙一般的上升,消失……

完了,什麼都完了……

徐氏夫婦已然衝上去,摟住女兒,大放悲聲。

徐景之哭了兩聲後,忽然想起始作俑者……就是他毀了女兒的清白,害得女兒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今後還怎麼做人?

遂不顧年老體邁,立即向好像剛剛猛醒的秦瀟撲去。

怎奈受了秦肅的阻攔,於是昔日的好友廝打做一團。

然而秦瀟畢竟觸犯刑律,又口出狂言,對皇上大為不敬,早有侍衛上前捉拿。與其一同落案的自是那幾個早已醉倒在地如同死人一般的紈絝子弟。

他們的家人彷彿忽然想起兒子也犯了罪,頓時哭叫連連。

殿中混亂紛紛。

宇文玄朗擠到宇文玄蒼身邊,目光微閃:“四哥,他是不是……”

不錯,宇文玄逸是啟用了皇家禁術——移魂,可是沒有想到他竟是能將禁術修鍊到這等地步。

就像自己將齊連嬌的記憶移到另一個人腦中,可結果是兩個人全廢了,而宇文玄逸不僅移了秦瀟的記憶,還沒有讓他受半點損傷,最為可怕的是,他竟然把這段記憶展示給了所有人,並控制了所有人的行動。

而他亦能看出,宇文玄逸對此術修習並不久,卻有如此修為,即便資質不凡,也難以這般迅捷……

心有疑慮,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此番他同時控制了這麼多人,功力怕是大有損傷。

只是這都是次要的,關鍵是他堂而皇之的動用禁術,皇上會不會……

長眸一斜,睇向那高高在上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之人。

皇上半邊臉隱在華傘遮下的陰影中,只唇邊紋路一如既往的深刻,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宇文玄蒼轉了目光,再次望向那空洞洞的殿門。

宇文玄逸,為了她,你當真什麼都不顧了……

隱於敞袖的手攥起又放開,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有慶幸,慶幸她終於可以脫難,慶幸因了這番變故,宇文玄逸令那些紈絝子弟獲罪,也就得罪了不少重臣,而這些人身後又有盤根錯節的勢力……可以說這些年的辛苦籌謀所織就的關係網,今天被他自己剪了個大窟窿。自己此前與他一同平了奉仙教,可謂平分秋色,而經此一番,勝負重定。而且他未經允許便開啟皇家禁術,皇上雖不言語,又豈能無一絲一毫的顧忌?

有酸澀,他竟是能為她不顧一切,這本該是自己的權力,然而就這麼一回回的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琴瑟和鳴,自己則越來越像個旁觀者。

有嫉妒,嫉妒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為她做這一切,而自己只能藉助別人為她解圍,若是挺身而出,不但遭受非議,也會讓她難堪。可是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境地?

有不甘,有擔心……他看着他們一次次闖過難關,而這種種艱險讓他們越來越親近,越來越密不可分。

或許在初時,她的心裡還是有她的,可是就在她被奉仙教擄去的這段時日,他忽然發現一切都變了。

以前,不論她在哪,他即便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的蹤跡,可是現在……若不是那隱於信件里的美人面花瓣,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身在雒陽。

而直到他來到多年前曾經暗訪過的雲霓坊,自無數的香粉中嗅到她獨有的氣息,聽到來自那雕花窗內的異動,方敢肯定她就在此處。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方意識到,以往他能感覺到她的存在,是因為她心裡有他,是她在告訴他自己身在何處,等着他的到來,而現在……

隱於敞袖中的手再次緊緊攥起,可是僅有一抹虛無,也從攥緊的掌心中悄悄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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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逸走進暖玉生香閣時,忽然聞到一股怪味。

很淡,且用安息香的慵軟甘甜強壓着,又覆了層冰雪優曇,然而那種固有的氣息卻揮之不去。

他眉心一緊,依然不動聲色的走到床邊。

蘇錦翎已然睡下。

他知道,縱然最令人擔心的事現已不足為慮,可是自從除夕以來,她每晚都睡不安生,經常是忽然從夢中驚醒,然後一動不動的堅持到天亮,只為不打擾他的休息,也不想讓他擔心。

所以,今天焚了濃重的安息香是情有可原的。

以往,但凡她在等他,總是習慣向右側卧,他便可以自身後把她抱入懷中。

她的每一絲每一毫都是那麼的契合他,溫軟香柔,只要抱住就讓人不想放開。

可是今天,她面衝著床邊躺着,羽扇般的長睫靜靜的在眼下鋪開兩抹陰影,好像真的睡著了,唯眉心微蹙,偶爾輕顫。

她自是感覺到他的注視了,卻也未睜眼:“我今天困極了,想好好睡一覺,你先去別處休息吧……”

她的聲音輕且緩,是半夢半醒的慵懶。

“嗯,我躺一會就走。”

他輕輕躺在床上,與她相對,一瞬不瞬的看她。

若是以往,她定是要惱得背過身去,可是今天……沒有,她只是低了頭,將臉半埋在錦被中,似是疲倦得再也不想多說一句。

蘇錦翎閉着眼睛強忍了半天,感到宇文玄逸坐起身,以為他要走了,剛要鬆口氣,他卻越過她的身子躺到她身後,抱住她,卻小心翼翼的空出她的右肩。

沒有說話,她倒渾身綳得緊緊的,氣息也彷彿阻住,只覺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肩上,瞬也不瞬。

她緊張得肌理都開始輕微作響,他卻是抱緊了她,額貼在她的發上,一動不動。

良久……

她彷彿聽到一點聲響,極細微,從她的身後傳來,從她的耳邊傳來……

那緊箍着她的臂,緊貼着她的胸口在顫抖,雖極力壓制,卻愈發劇烈。

她頓感不安:“玄逸……”

“別動,”他的聲音極為低啞:“讓我抱你一會……”

她便不再動,只是淚滑落眼角,滴在枕上。

過了一會,他的手緩緩上移,至她的身側,猶豫片刻,開始解她寢衣的系帶。

她急忙按住他的手。

他不再動,卻也不離開,只低聲道:“我想看看……”

“不……”她反抗。

他堅持:“我只看一下……”

她皺眉……看一下與看幾下有區別嗎?

“錦翎,讓我看看……”他的聲音有着竭力壓制的顫抖:“你掙不過我的……”

她咬住嘴唇,不知該想什麼法子拒絕,而他既是已經發覺,就絕不肯罷手的。

她躊躇片刻,終是放開了手。

他極是小心的褪下那細白綢子的寢衣……

她的皮膚極白極細膩,竟是壓過了綢子的雪色潤滑,然而卻有一點殷紅,一點猙獰,極為突兀的破壞了那瑩白光潔,且在不斷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