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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兩個旗鼓相當的人的競爭,而是朝廷上兩大陣營的針鋒相對。

勝者,從此傲立朝堂,呼風喚雨。

敗者……

而且,誰有能肯定他此前的退讓不是以退為進?

而煜王那邊,一直穩紮穩打,不動聲色,卻更為可怕,因為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異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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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外面風狂雨驟,清寧王府卻是一派平和安寧。

碧月池上蓮花盛放,雪白如玉,淡粉如霞,皆盛在碧波之上,鋪就了一匹淡雅清新的絲綢。

風過,絲綢輕抖,送來縷縷清香,拂動了池中亭子的簾幔。

簾幔輕舞,偶爾現出一個人影。

那人影影影綽綽,似是在垂眸沉思,又似是在細品美酒,滿眼的美景,對他而言彷彿是形同虛設。

一雙燕子打着斜的飛來,翅膀帶動了簾幔,將那個本不甚清晰的身影再次掩於簾後……

宇文玄逸靠在凌波閣的紫檀木柵欄旁,懷裡抱着一個沉睡的美人。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時裹緊她身上的披風,不時為她整理被風吹到臉上的碎發,生怕她睡得不舒服。

他唇角銜笑,隨手拿了白玉雕花杯送至殷虹的唇邊,輕抿一口,卻沒有咽下,而是惡作劇的湊到那美人粉嫩的唇邊,緩緩送入。

美人無動於衷,清亮的酒水滋潤了粉唇,又順着唇角滑落。

他拿帕子輕拭去那酒水,搖頭嘆息:“你又不肯聽話了。你說讓我帶你賞荷,結果你睡著了;你讓人拿了酒要和我對飲,可是卻丟我一人喝悶酒……”

他數落着,卻不肯苛責於她,長指愛撫的拂過她的唇角。

她唇角微翹,似是在對自己的無理而得意。

他也笑了,抱住她,哄孩子般的搖着:“也好,等你睡醒了,我們再看荷花,再對月飲酒。可是我真擔心,你這一覺又要睡上好久……錦翎,你知道嗎?昨天穆風來了……你可記得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此番,他又添了個女兒,等着我們去喝滿月酒呢。可是你正睡着,穆風等了好久,只得走了。我都不敢跟他說你的事,當初烈王和穆風將你託付給我,可是我卻沒有照顧好你,我真擔心他們父子二人會合起伙來揍我……”

輕笑,吻了吻她微涼的鼻尖:“你現在睡着,到時要誰來幫我呢?他父子二人可是出名的手不留情,萬一把我打得你都認不出來了怎麼辦?”

遠處,之畫正急急趕來,見了守在亭外的福祿壽喜,不覺慢下腳步,唇齒微動。

福祿壽喜皺皺眉,沖她搖搖頭。

之畫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不顧福祿壽喜阻攔,舉步邁進凌波閣。

宇文玄逸正笑着跟蘇錦翎說話,對她的出現恍若未覺。

手中的帕子緊了又緊,終於決定開口了:“王爺,不如將王妃送回暖玉生香閣,等王妃醒了,再一同賞荷吧……”

宇文玄逸只盯着懷中的人,笑着搖搖頭:“不行,她說不準什麼時候會醒,又只是醒上一會,我怕……”

“可是已經三天了!”之畫急道。

三天前,八月初四,王妃醒來時說是要賞荷,因是王爺“前日”答應過的。

王妃現在對時間的概念很模糊,因為她經常會莫名昏睡,醒來只以為僅是過了一會,府中人也不敢提醒,結果剛到了凌波閣就睡著了,而王爺就抱着她,在這守了三天三夜。

“不急,”宇文玄逸目光專註,唇角銜笑:“她聞到荷花的香氣,一會就醒了……”

因為服食凝神丹導致元氣大為損耗,他逼迫葉意欽保住她兩個月的性命,他要趁這兩個月的時間往返肅剌,為她求取靈藥。可是事情突然生變,皇上得知真相,答應與他和宇文玄蒼,合力從段戾揚手中獲取解藥。怎奈解法早已毀失,段戾揚又死了。

當然,他也沒有完全將希望寄託於段戾揚,在皇上答應與他合作之際,他又遣人秘密前往肅剌,尋找霍隱法師,請他務必前來帝京一敘。

然而就在段戾揚死後的第四日,回報卻說摩訶谷已成一片焦炭廢墟,有幾處還散落着未熄的火苗,霍隱法師則不知所蹤,而且這一切的發生就是在他派去的人抵達的前一夜……

知子莫如父,皇上定是早已料到,於是派人斷了他的念頭,於是,亦斷了這條生路。

如今,他只有一個希望了,只是這個希望什麼時候會來呢?

他盼望着,又恐懼着,擔心他所期待的依然是一場空,而且……

指輕輕拂過她微涼的臉頰……她的長睫如靜止的蝶翼,於眼下鋪開沉沉的陰影。

今天是八月初七,按照葉意欽的估測,她已是挺過兩個月,可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為了減少元氣的損耗,現在給她服的葯就是令她多眠少動,這樣還能多堅持一段時日。

她很聽話,聽話得連六日前的蠱毒發作都是靜悄悄的。

他守在她身邊,看着血裹着蟲子從她口中汩汩流出,暈染了錦被。

而她睡得那樣沉,面容恬靜,彷彿在做一個美麗的夢。

他為她收拾好一切,上床抱住她,卻驚覺她變得那樣輕,好像一根羽毛,隨時都會飛走,就像夢裡的那隻天鵝……

於是,不論到哪,他都要抱着她,生怕一個不留神,她就真的飛走了,而他再也趕不及……

“錦翎,無論怎樣,我都會陪着你的……”

他笑着,用力抱抱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鬢髮。

一旁的之畫看得心酸又心驚。依王爺對王妃的感情,她只擔心王妃若真的去了,王爺怕也會……

“王爺……”福祿壽喜突然闖進來,滿臉喜色:“啟稟王爺,文定王駕到……”

宇文玄逸笑意一滯,緩緩抬了頭,似是不可置信的望住他,半晌不發一言。

福祿壽喜鼻子酸酸的,可笑得開心:“王爺聽得沒錯,是文定王,正在空翠堂候着,小灣子剛剛來報的。”

笑意綻放,如池中搖曳清香的白荷。

他抱起蘇錦翎,讓她斜斜的坐在懷中,將一縷散發別至耳後。

“錦翎,咱們的希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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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翎……”

“這樣真的管用嗎?”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是否管用?”

“可是……”

蘇錦翎懷疑的看着他解開她的小衣,唇輕輕點在她的雪白的胸口,不禁輕呼一聲。

他的身子旋即一緊,抱住她,睇向她的眼睛,笑意溫軟在唇角,聲音已是微啞:“錦翎,我好想你……”

“不行,萬一……”

“只一次,沒有大礙,你難道就忍心讓我這樣苦着?”他故意做出痛苦的表情給她看:“放心,若是不行,咱們再找別的法子,若是可以……豈非兩全其美?”

他湊到她耳邊,銜了她的耳珠低語,柔軟的氣息拂動碎發,不停的動搖着她的意志。

“現在,你就當是在拯救我吧……”

最後一字,已是淹沒在漸沉的氣息中。

他的吻漸行向下,所過之處,桃花綻放,芳香漫溢。

人便好像真的處在一片桃花爛漫中,那是他們遠遊時駐足的桃花山……花如雲霞,香如雪海,彩蝶翩躚,落英繽紛……那時的他們是那麼快樂……

他低嘆一聲,將自己緩緩的深深的埋入她的柔軟。

耳邊傳來她的嚶嚀,他唇角一勾,然而緊隨其後的,是那雲白衣衫的人轉過身來,慣常輕和的神色少有的現出凝重:“玄逸,此一番,便絕無退路了,你可會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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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會怪我?”

空翠堂內,那個雲白的身影攜着一身的風塵僕僕,望向他。

他負手而立,半晌不語。

宇文玄桓淡淡一笑,似是自嘲:“原本我也猶豫是否該告訴你,後來又聽說父皇病重,你和玄蒼……你會不會以為我在幫他?亦或者,是我有所企圖?”

“一向俗事不縈於心的文定王如今怎麼會這般顧慮?”他挑眸望向宇文玄桓,忽的笑了:“為了她,有什麼不可以呢?我只擔心,此番是否可一舉成功!”

他知道她抱了無數次的希望,又無數次的落空,僅是這份挫敗與絕望就足以讓人意志消沉了。她最近的嗜睡,除了藥物所致,又怎能說不是為了逃避現實?

“明皇時期,因為有苗疆女子入宮作亂,導致素月皇后慘死。所以明皇一怒之下,毀了苗疆之地,差點將苗疆人屠殺殆盡。幸有群臣勸阻,方頒下旨意,命苗疆女子永不得入宮,一旦違旨,格殺勿論!而三年一度的選秀定要嚴查,若因徇私或是疏漏而選入苗疆女子,涉事人員必要以死論罪。而宇文家族或是朝廷官員若與苗疆人有任何牽連,前者逐出宇文皇族,後者誅九族。後又將苗疆人流放蠻荒之地,任其自生自滅。三百年來,苗疆人已所剩無幾……”

宇文玄桓嘆了口氣:“月前,我深入苗疆之地,但見那裡已有不少人煙,不過多是漢人,又因明皇餘威尚存,他們對苗疆人隻字不提。後來,我無意間幫一個牧童尋回了走失的牛,他方暗示我不妨到墓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