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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隱立即預感到這年輕人要說什麼,怎料他的拒絕還是晚了一步,於是景元帝的一個心愿包含了上千個要求,也就是他為什麼要每年都為其醫治痼疾,延續生命。而他也不是吃素的,原本一次可解決的病,就讓它每年都要發作,而且要想請他醫治,必須景元帝親自登門。

哼,我也折騰折騰你!

“這老小子,他還不算貪心,沒說讓我給他起死回生。哼,也是他自找的,誰讓他……”

霍隱還在為景元帝最後毀約弄得他無處藏身而記恨。

“不過你嘛……”他拿小眼角睨着宇文玄蒼:“我們家族只為宇文家族效命,而那個女人……”

雪色如雲飄過……

下一刻,宇文玄蒼已跪倒在地:“懇請大師……”

霍隱袖子一拂,宇文玄蒼旋即站起,而他卻是跳腳大怒:“你果真和你老子一樣沒安好心!你們宇文家族的人拜我,我是要折壽的!”

“我只想請大師救她……”

“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家族的人只能在管皇帝自己的事時才能不取分毫……”

“十年陽壽嗎?”宇文玄蒼淡淡一笑:“拿去!”

霍隱亦回之一笑:“你還有十年的陽壽給我嗎?”

宇文玄蒼眸光一暗,低聲道:“大師……”

霍隱袖子一揮,臉一扭,完全是不耐煩的樣子:“你們這些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要多煩人有多煩人!算了算了,這次我就再做回賠本的買賣!”

黯淡的神色當即雲開霧散,旋即再次拜倒:“玄蒼還有一事要求大師……”

霍隱一下子蹦出老遠:“你當真是想要我的老命么?你和你那老子是一樣的狡猾,應你一件,又來一件……”

“大師……”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替你傳個口訊便是……”

“玄蒼多謝大師……”

“哼,早把你解決掉,我就早自由一天!”

霍隱一甩袖子便往內殿而去,然而忽的停住腳步,頭卻未回,只道:“你可想好了?要知道,一旦她醒來,可能就會離你而去,而這般睡着,還能留在你身邊……”

殿中靜寂,只聽見銅漏斷續輕吟。

良久……

“誠如大師所言,我……”黑睫在眼下鋪開兩道陰影,神色寂寥而飄忽:“我怕我一旦不在了,沒人會照顧她……”

“可是一旦她醒來,你們之間的恩怨……”

“所以,我求大師一件事……”

“你又來了……”霍隱連連搖頭:“我怎麼這麼倒霉?”

“大師……”

“知道了,知道了……”

霍隱不耐煩的應着,消失在重帷深處。

宇文玄蒼立在簾外。

殿中空蕩蕩的,燭光搖曳紗影輕輕籠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是那般落寞孤寂。

他環視四周,目光重又落在重帷深處,忽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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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翎……”

蘇錦翎緩緩睜開眼……

一切都彷彿矇著紗,又放在了水中輕輕滌盪。

她重又閉了眼,卻在視線消失的瞬間拾得一張熟悉的面容……

她眼角一跳,旋即睜開眼……

“玄蒼……”

宇文玄蒼握住她的手:“是我……”

她驚喜的看着他,又環顧四周,面露疑色:“我這是在哪?”

“昭陽殿……”

“我怎麼會在這?我記得……”

我記得……

頭腦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許多東西只耀目的一閃便忽的消失不見,目力所及之處皆是空白。

她有些迷糊,重新望住他,忽的睜大眼睛:“玄蒼,你的頭髮……”

記憶中如墨鋪染的長髮現在已是雪白如銀……

宇文玄蒼撫着她的鬢角,溫柔笑道:“你一直不肯醒,我的頭髮便白了……”

見她疑慮又起,笑了笑:“你忘了?你在天牢里,被許多老鼠欺負,人又動不了,我便去看你,然後……喂你喝了幽冥血……”

蘇錦翎皺了眉,於記憶中拼湊片段……

皇嗣遇害……紅花……蘇玲瓏……探監……飛揚的粉末……

有個人影倏然划過,她方循着望去,卻不過是一縷煙。

她心疼的拾過他的一縷發:“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是啊,好久……”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笑意溫存。

“可是,你怎麼會在這?”

這是昭陽殿的內殿,除了皇上,絕不允許別的男子入內。

“錦翎,你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我,現在已是天昊的皇上……”

“你終於……”蘇錦翎猛然坐起,一句話旋即脫口而出:“那麼……”

又是一陣恍惚,如煙拂過。

她似是想問一個人,可是……

那是個什麼人?好像從未在生命中出現過,可是為什麼她覺得記憶里似乎有那麼一個人……

“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一句輕語。

於是,那個似有非有的影子便那麼消散了。

她搖搖頭。

可能的確睡了許久吧,所以腦子有些不清楚,就像曾經的無數個半夢半醒之間,覺得好像是發生了某些事,待到清醒,方發現那不過是個夢。

“我到底睡了多久?”

他將她的碎發別至耳後,深深望住她,刀唇輕啟,緩緩道:“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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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蘇錦翎大駭。

宇文玄蒼卻笑得溫和,那目光軟得將她映在其中的影子都浸得柔柔的。

“玄蒼,我睡了這麼久,你是不是急壞了?”她看着他如銀似雪的白髮,紅了眼圈。

“是啊,急壞了。”

他只看着她笑,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垂了眸子,忽的想起一件事,就要跳下床,胸口卻猛的一痛。

“別動!”宇文玄蒼急忙扶住她。

她捂住胸口,皺了眉:“怎麼已是過了五年,這個傷口還會痛?”

蘇錦翎以為還是自己英勇護駕所受的傷痛,卻不知,正是鎖魂的箭傷。

異術的最後一環就是由宇文玄蒼親自拔下那支他定在她心上封鎖她魂靈的箭。

不可由他人替代,就是霍隱亦不能,否則便會魂飛魄散。

自那一刻起,他就守在她身邊,看着她漸漸恢復呼吸,臉上漸漸漫上血色,他掌中的小手也開始恢復溫度,進而,似是毫無意識的卻是緊緊的攥住了他的手……

這麼多年來,唯一的一次,她對他的主動親近……

於是,兩隻手就這麼牢牢的握着,然而此刻,他放開她,於桌上拿來一面菱花小鏡。

她抿嘴一笑接了過來,有些急切卻又有些擔憂的看了過去……

“什麼都沒變,不,是更漂亮了……”鏡中浮出一雙狹長的充滿柔情的眼:“而我,卻老了……”

她放了鏡子,轉頭看他,眼底浮出晶瑩,小手輕輕撫在他臉上,指細心的摩挲着他的唇邊,似是這樣,就能撫平那細細的紋路。

“玄蒼,讓你擔心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輕吻她的纖指:“只要你醒了,便好……”

“玄蒼,”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波碎閃:“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是嗎?”

“是啊,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他輕嘆,擁住她。

她還要說什麼,可是肚子忽然發出一聲怪響。

她抬了眸子,對上宇文玄蒼故作的疑慮,不好意思道:“我有些餓了……”

“想吃點什麼?”

她剛歪了頭,便聽他道:“我們去天香樓好不好?”

未等她應聲,他已是起了身,取了衣物替她穿戴起來。

他的動作是那般熟練,她開始懷疑,進而惱怒。

他颳了下她的小鼻子:“小醋罈子,只給你……”

只給你……

這句話……

……“你是不是給許多女人穿過衣服?”她質問。

他大笑:“只給你……”

腦中似有熟悉的一幕划過。

她微皺了眉。

他似是沒有看到,只將貂絨披風裹在她身上。

淡淡的甘甜之香拂過她的耳畔,灑落一聲輕語:“等你嫁給我的那日便知道了……”

她一怔。

這些事,這些話……怎麼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知他是的確沒有發覺她的心思還是故作無知,只笑着牽起她的手:“我們快走,否則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她眼角一跳,看向他。

他卻已拉着她跑出門外……

兩襲雪色的披風頃刻融入漫天雪幕……

是啊,要快點,否則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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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

喧鬧中,熙攘中,他只牽着她的手,寬大的袍袖滑落至她的腕上,正與她綉着木槿花的袖口相接,衣褶翕動間,輕滑的面料搔得手腕微癢。

羞澀抬眸,目光水水的睇了前面的他一眼。

他清雋修長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走着,從容不迫的為她隔開周遭的擁擠污濁。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他身着一襲紅艷的戲服,行走在略為暗淡的背景中。四圍是人聲嘈雜,隱約可見碎光閃閃,似是昂貴的服飾在幽光中閃爍。而他時不時的回頭看她一眼,唇角銜笑,再替她擋開前方的混亂……這一幕,好像在什麼時候曾經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