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趙父探手奪過水袋,吞咽了幾口,喘了會兒粗氣,這才不耐煩開口:“老子活了幾十年,要你一個黃毛小子來指點?”

陳保兒便不作聲了,只是皺着眉頭,看着外面傾盆的雨夜犯愁。

趙父撐着牆根,艱難的站起身子,又從死掉的衙役身上抽了一把刀扔給陳保兒。

陳保兒試着提了提,便把刀重新丟在了地上,說:“太沉了些,我揮不動!”

趙父便笑了,語氣里滿是嘲弄:“即然知道提不動,便少說些不相干的話,引得老子心裡煩躁了,一刀劈了你!”

陳保兒有些無奈:“我死了,你也是出不去的,所以你不會殺我的!”

趙父神色逐漸凝重下來,眸子里掠過一抹喜色,指着已經漸漸滲進來的黃色霧氣:“你知道怎麼才能除掉妖物?”

陳保兒很乾脆的搖搖頭:“妖物?我不成,連我阿爺也不可以!”

趙父眼中的喜色便一點一點的消失了,扯過陳保兒的衣領,嘶聲道:“你在拿我開玩笑?”

陳保兒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當雞崽子一樣拎起來的感覺,試着掰開趙父的手,卻很悲哀的發現,即便趙父如此虛弱,那雙鐵鉗一樣的手掌,他仍然掰不動分毫。

如此,陳保兒只得放棄了,指着外面的黃霧說:“直到現在,我仍是不相信這世上是有所謂的妖物的,即便有,千百年也生不出一隻,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更是遇不上一次!”

趙父神色愈發兇狠了:“可你分明說,煞氣會滋生出邪物來的,如今又要改口?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真以為我不敢活撕了你?”

陳保兒很想問趙父,殺人是不是真的能帶來快感,可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住了,解釋道:“你誤會了,按照阿爺在書上的註解,邪物和妖物是不同的,還有那煞氣,在不同的情形下,形成的種類也是千差萬別的!”

趙父問:“有何差別?”

陳保兒說:“你先放開我,很疼!”

趙父便鬆了手,目光卻死死的盯着陳保兒。

保兒一絲不苟的把衣裳打理整齊了,從地上撿起一塊還未燒盡的木柴來:“你看這木頭,火燒,則成碳,雨淋,則可以長出菌子來。一樣的道理,煞氣聚集,遇到了死物,滋養出來的便是死煞,遇到了活物,滋養出來的自然便是活煞!”

趙父有些聽不懂:“又有何不同?”

陳保兒沉吟了片刻,說:“簡單說來,死煞無魂,活煞無魄!大多人死時,體內的混沌之氣都會隨着死亡而消散掉的,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會生出煞氣的。

而一小部分人,即便死後體內有一口混沌之氣未散,被濁氣侵蝕,產生的煞氣也不會太多,因此,不等那煞氣滋養全身,其肉體就已經在土中腐爛了去了,這種情況下也不會誕生死煞,害人是不可能的,頂多是在被挖開時,那些無主的少量煞氣會讓吸入體內的人生出怪病出來。

最後就是,這一小部分人死後體內的煞氣雖然不多,但是因為地勢、地氣、五行陰陽等等諸多不確定的外來因素,使其所葬墓穴形成了養屍之地,這種情形下,屍體長久不腐,自然給足了那少量的煞氣滋養全身的機會,這時,死煞才會有可能慢慢形成,而死煞沒有三魂,自然沒有靈識,因此,即便有死物形成死煞,被世人肉眼所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具兩具長出白毛的屍體而已,想要出來害人是很難的,只要挖出來後一把火燒掉,煞氣散去,也就無事了。

當然,若碰到那些被煞氣滋養了千百年,最後生出靈識的死煞,書中記載喚之屍妖,屍妖若生,便是一場誰也阻止不了的災難,只是這種東西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所需條件太過苛刻了。

而活煞不一樣,活煞指的是在活物還未死去時,體內積累了大量煞氣,隨着煞氣在體內聚集,活物的身體承受不住,最後血氣散盡,肉身乾枯,如同行屍走肉,卻喜好食人飲血,除非以修行之術散其三魂,否則,任你刀砍斧鑿,都殺不掉!只不過,活物既然活着,食的自然是人間煙火,既如此,體內便很難生出煞氣來,即便偶爾被煞氣侵蝕,基本上也都會如先前所說,得怪病而亡,最後不了了之,總之,活煞也是很難出現的。”

趙父似乎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按你所說,外面那邪物,算是死煞還是活煞?”

陳保兒口有些干,舔舔嘴唇:“也許都不是,你看,我腰間那幾顆牙印,應該是個機緣巧合得了些造化的畜生!”

趙父愣了愣,隨後有些不屑,拔了刀,便要出門:“畜生?我去砍了便是,也算給我一眾兄弟報仇了!”

陳保兒上前攔住了,有些急:“哪有這麼容易,你不是想知道,妖物與邪物有何區別嗎?”

趙父這才停下來,神色卻有些暴躁。

陳保兒連忙道:“人可以得靈氣以修身,其餘萬物自然也是可以的,倘若牲畜遇靈氣而開靈識,修到極致,便是所謂的妖物,和人幾乎一般無二。若沒有修到極致,亦或者機緣不夠,便只能淪落為山精野怪,一般來說,無論是妖物還是山精野怪,都是不會輕易傷人的,畢竟,修行不易。除非,這些初開靈識的畜生,被煞氣所纏,生出邪識,以至於忘了修行初衷墜入邪途,害人性命取人精元,只是這些不管哪一種,都不是你一個莽夫能斗得過的!”

趙父聽了,把臉貼近陳保兒,擠出一聲冷笑:“我鬥不過,你便斗得過么?”

陳保兒有些懊惱:“阿爺留給我的書,還未來得及看完,剛學完辯氣之法,眼看就要到術數篇了,卻被你們這些差人當作妖童給抓了去,不然,興許是有法子的!”

趙父便怒了:“你與我說了這些廢話,到頭來,還是要在這裡等死,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陳保兒撓撓頭,只說:“至少死的會舒服些!”

趙父便崩潰了,嘶吼着噴了陳保兒滿臉唾沫:“你咋不幹脆讓我死了去?拉我一把就為了讓我在這兒陪你死的舒坦點?”

陳保兒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從地上重新提起那把刀來,捧到趙父跟前,一本正經的出主意:“你可以自盡!”

只是,看到趙父那凶神惡煞的臉,陳保兒很知趣的躲到角落裡去了,他總覺得,趙父這一刻真的可能會弄死他。

。。。。。。。。。。。。。。。。

村子兩里外,道路兩旁的山石終究沒有抵得過這瓢潑的雨勢,攔腰滾落。

石頭落在水窪之中,濺起的泥水四散而落。

嗚嗚咽咽的風聲,終於哭倒了那幾經搖曳的樟子樹,傘一樣的樹冠轟然倒地,裡面卻哎呀呀的傳出幾聲懊惱的驚呼聲出來。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從巨大的樹冠中狼狽的爬出來,或是風雨太急,兩人才探了一大一小兩顆腦袋出來,便又匆忙的蜷縮着身子鑽了回去。

矮子張口,卻是脆脆的童音:“雷沒有劈我們,旋風小師兄,你輸了!”

高個子有些不以為意:“再換一棵樹,這次不算,師父說過,爬得越高,越容易引下天雷來!”

矮個子點點頭,卻說:“行倒是行,可是我餓了!”

高個子便道:“我也餓!”

矮個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大師兄為什麼還不回來!”

高個子抹着臉上的雨水:“曉不得,興許是死了!”

那矮子卻只是點點頭:“哦,那我們快去找他吧,白日里我看見他往包袱里偷偷藏了兩個肉包子,被野狼叼走了就浪費了。”

話語未落,高個子已經跳了出來,隨後,矮個子便也跟着滾出來,哎呀呀驚叫着往村子方向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