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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沖迎着子豫的目光,抿起嘴角輕輕一笑,“小婉,我對你是永遠都不會變的,你記得這一點就好。”

“徐沖......”

徐沖忽然拉住她的手,將她拽到吳元禮的屍身旁,他的力道有些大,所以子豫幾乎是撲到了吳元禮的身上,手上沾滿了他的血。

“小婉,在我面前你不用偽裝,只要我們於對方而言是清白的,那麼即便我們對不起其他人,又如何?”徐沖俯下身,指着吳元禮後背上那個深深的傷口,顫聲道,“小婉,吃了他,你已經把內丹給了我,若不及時進食,你怎麼走得出這冰天雪地?”

子豫看着徐沖——她曾經如此想念的這個男人,現在卻令她害怕。想明白這一點,一股能擊毀一切的凄涼忽然從心底泛起,可是這種痛徹心扉的領悟卻很快被另一種更深更迫切的感覺取代了。

飢餓。

她餓了,她已經幾天未進食,早已飢腸轆轆,現在,在面對一具新鮮的屍體的時候,這種感覺愈發強烈地滲入了她的每一寸骨血。

“小婉,”徐沖的聲音適時地在耳邊響起,可是,它卻不再動聽,在子豫聽來,那簡直像是魔鬼的低語,“小婉,你餓了,吃吧,吃了他吧。”

他將一團不知是什麼的血肉捧到她面前,柔聲地在她耳旁勸慰,“吃吧。”

子豫渾身顫抖起來,儘管心在吶喊着拒絕,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低伏下去。兩片藍瑩瑩的翅膀從她的肩膀處彈出,她美麗的頭顱上生出了一對錘狀的觸角,腹部也開始變得瘦長......

終於,徐沖看到了那對鏡面似的眼睛,朝外凸起,被白生生的雪映出數道寒光。

“對了,小婉,吃了他,別猶豫。”

他笑了。

***

雲霾散去,月亮從西邊的天空露出淺淺的一角,將雪地上匆匆行走的幾人的影子投射在他們的腳邊。

“公子,吳大人他們會不會被風雪困在山中了?咱們都在這哀牢山找了大半個時辰了,也沒見他們的人影。”寶田攙扶着趙子邁爬山,早已熱出了滿身的汗,現在到了山頂被風一吹,渾身又冷颼颼的,冷熱交替下,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

趙子邁伸手幫他把頭頂的瓜皮小帽戴好,這才望向前面白茫茫的那一片天地,搖頭道,“不應該,我們從山底一路尋到山頂,也沒看到吳元禮他們。這山頂地勢平坦,想來他們也不會被風雪困住......”

“哎,先別說這些了,”桑不怕冷,只在單衣外面套了件坎肩,烏黑的長髮在頭頂盤成髮髻,脖子上亦沒有任何遮擋,從領口到下巴看起來光禿禿的,與裹成了粽子的趙子邁形成鮮明對比,“我方才一路走一路在想一個問題,既然胡秉家外面的那具屍體不是李庸,那李庸去了哪裡?你說李庸因為和家裡人關係差,所以李家人才沒有好好辨認屍體是不是他,只關心財物。可是李庸在那晚受傷後,總不會因為與家人關係不睦,而不回家吧?”

“自然不會,”趙子邁將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緊了一些,“這麼久都不回家,連死訊傳出都杳無音訊,我想,那李庸多半是已經不在這世界了。或許,他因為刀傷,失血過多而死,或許,他在返家的路上,又遭遇了第二次不測。”

說到這裡,他又一次將目光投向面前被白雪掩蓋的山頂,眉心輕輕攢起,“從胡秉家到李庸家,要走半個多時辰,但是,要是走山路,會省下不少時間。哀牢山本身不高也不陡,若不是今天下雪難行,爬山應該不難。如果李庸傷得不重,他很可能會選擇從山路返回......”

“說重點。”桑被他繞得有些不耐煩了,解開領口的扣子,呼呼地朝裡面扇着風,趙子邁一不小心瞥見她細嫩的皮膚,臉上略略一紅,連忙將目光轉到別處。

“徐沖很有可能也是在這哀牢山上失蹤的,如果再加上一個李庸,那麼......”

“那麼這座山就有點問題了。”桑摸着下巴環顧四周,過了一會兒,輕輕聳動了一下鼻翼,收縮的瞳孔中溢出精光,“怪不得,方才爬山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果然這山中有蹊蹺。”

“大神仙,你是說?這哀牢山上有不幹凈的東西?”寶田連忙追問道。

“不幹凈的東西哪裡都有,山中又精怪多,所以我方才並未留意。可是,”它忽然壓低聲音,眼中閃着幽幽的暗光,“寶田,你有沒有聽到......哭聲?”

寶田感覺後背一涼,身子習慣性地朝下貓低,做出防禦的姿勢,倒惹來桑的一陣大笑,“你聽不到倒也正常,只是你家公子,怎麼也沒聽到哭聲呢?他不是一向明察秋毫嗎?”

趙子邁被它說得臉上發燙,他當然不能告訴它實情,說自己是因為心中慌亂才沒注意到那陣時斷時續的哭聲的,更不能告訴它這慌亂是因它而起的。他呼出一口氣,眯起眼睛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在一塊裂開的石頭後面,他發現了那個伏在地上痛哭的身影。

那是個陌生的男人,從年齡看應該不是李庸。男人的肚子似乎被刺穿了,腸子流了一地,像在地面上畫了一幅曲折迂迴的圖。

趙子邁知道,男人的屍體應該就在附近,可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雪掩埋了。只是他為何被人殺死在這片禿山上,殺他的人又是誰呢?

腦袋中一堆疑問得不到解答,於是,他朝那男人走去,準備找他問個明白。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響聲,他漸漸看清楚了男人的臉,瘦長、年輕,眼睛中填滿了驚恐和不甘。

“是誰殺了你?”趙子邁在離生魂幾尺遠的地方站定。

男人指着自己的肚子,嘴裡用力說出幾個字,含混不清,夾雜在風中,被吹散了。

“誰?”趙子邁又問了一句,他覺得自己在顫抖,從雙腿延伸向上,怎麼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