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兒指點幾句,見阿倫做得有模有樣,也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小孩見袁寶兒走了,便過來阿倫邊上,指了指他手裡的瓢。
阿倫不明所以,小孩很不耐煩的彎腰去抓。
阿倫立刻把手太高。
小孩的身高比阿倫矮了一截,阿倫舉起手,小孩根本就夠不到。
小孩愣了下,片刻臉上顯出一抹紅暈,他無聲呸了聲,轉頭就走。
阿倫不忿的撇了下嘴,轉頭去舀水,然後順手的倒下去。
小孩看在眼裡,用力抿起嘴角,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去。
阿倫並不覺得什麼,反而還覺得自己不錯。
反而小孩過去另一邊的邊角,貼着邊挖了個水溝。
阿倫偷偷看了眼,心裡暗自鄙薄。
先生不在就偷懶,看等先生回來,他怎麼說。
差不多小半個時辰,袁寶兒回來。
瞧着田裡的水,她差點就崩潰。
“別澆了,”袁寶兒急急衝過去,拿下水瓢,着急的拎着鋤頭想要刨出個水溝排水。
轉到一旁,她看到那裡有個小水溝,她有些驚訝,轉頭就見小孩手上腳上都是泥巴,反而阿倫手腳都乾淨得很,顯然這個水溝是小孩挖的。
“你還懂這個?”
袁寶兒力氣大,說話間就把水溝擴大兩三倍之多。
小孩老實點頭,“小時候下了大雨,我看他們就這麼做的。”
“看就知道了,”袁寶兒挺高興,沒有人教就知道怎麼干,看來是個天生吃這碗飯的。
她不由起了愛才之心。
阿倫瞧在眼裡,危機感爆棚。
他立刻衝過去,盯着汩汩流水的水溝沉默不語。
袁寶兒把鋤頭給阿倫,指着不遠的的牆邊,“一直挖過去。”
牆邊上有個小排水口,只是時間長了,被泥土落葉等物掩上了,需要挖開才行。
阿倫之前是看過袁寶兒做得,當下幹了起來。
袁寶兒朝小孩一笑,“你叫什麼?”
小孩張了張嘴,半天沒出一聲。
袁寶兒這才察覺出不對,但她沒有問,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想不想以後都在這兒?”
小孩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以後你就留下來,平常我不在,你就負責照看這裡。”
小孩喜笑顏開,點頭如雞啄米。
三人忙了一上午,袁寶兒帶着兩個泥猴回去。
丫鬟們一早就準備好了水,不過見到多了個人,他們又立刻準備起來。
袁寶兒身上很乾凈,只簡單清理了下,便去廳里。
趁着兩個孩子更衣,她讓馬唐叫來老唐。
老唐一進門就拜倒在地,儼然一副認錯的架勢。
袁寶兒有些無語,把人扶起來道:“你別怕,我就是問問那個孩子。”
“他是天生不會講話?”
老唐臉上顯出一絲遲疑,片刻他道:“聽他小時候的鄰居說,這孩子小時候是會說話的,還特別伶俐。”
“自打他父母親走後,他就再不肯開口,不過他人乖巧,還懂事,我有他陪着,也算安慰。”
袁寶兒微微點頭,“那可有帶他看過郎中?”
老唐點頭,又搖頭,“心病,葯醫不好。”
袁寶兒默了默,又道:“這孩子有天賦,我想收他到跟前,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這樣特特說一下,顯然不是留在跟前聽差,老唐很驚訝,但見袁寶兒十分認真,並不是開玩笑,他這才露出笑。
不過他還是搖頭,“這孩子口不能言,只怕耽誤夫人的事情。”
袁寶兒很不以為然,“我既然留他,就說明不礙。”
“那,”老唐立馬跪下,“小的替小睿謝謝夫人大恩。”
袁寶兒把名字在心裡默念了遍,轉眼見阿倫和唐小睿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
她忙讓老唐起來,笑着目送老唐和唐小睿離開。
阿倫挪蹭過來,“先生,你要收他為徒?”
阿倫問這話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當初能被袁寶兒帶過來,是表舅用情分和情勢逼迫。
而唐小睿,話都不會說,卻能讓先生主動留下。
哪怕阿倫不是個心胸狹窄的,眼見如此鮮明的對比,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袁寶兒唔了聲,轉眸見阿倫臉色難看,心想到底是年紀小,想什麼都放在臉上。
“你不喜歡他?”
她漫不經心的問。
“沒,”阿倫下意識反駁,見袁寶兒洞悉的看過來,明白自己沒有遮掩過去,只得老實道:“是有點。”
“不過他有天賦,能得先生看重,本就應當。”
這話實在可圈可點。
袁寶兒心裡哂笑,目光轉淡。
“他的確天賦不錯。”
阿倫就更難受了。
“不過你也不差,”到底年紀太小,袁寶兒不忍心連番打擊,“你兩的天賦不一樣,比如你,擅長騎射弓馬,他卻更明白稼穡耕種。”
“我是工部尚書,是大夏的冬官,我有義務也有責任為大夏尋找更傑出的人才。”
“如此你可明白?”
阿倫點頭。
於公,她是掌管大夏的農事,所以她要給大夏留下薪薪火種,讓大夏子民永遠不用為糧食煩憂。
於私,她跟表舅是故交,她要幫表舅排憂解難,就得教導自己長大。
心裡雖然還有不平,可是那股鬱氣卻慢慢散了。
他認真的點頭,並沒有留意嘴角不經意的揚着。
袁寶兒並沒有留意。
她本就不是個多妥帖的性子,能解釋成這樣,已經是她最大極限。
入夜,袁寶兒跟顧晟說起今天的事。
顧晟很不滿,“這小子心胸有些狹窄,以後要多加防範。”
袁寶兒笑了,“他就是一個孩子,還背井離鄉的,就只有我一個能依靠。眼瞧着我又找一個過來,自然心生危機。”
“說起來,他能表現出來還是好的,不然我可真要擔心了。”
阿倫不比唐小睿,將來他是一定要回去土曼的。
那裡才歸順大夏,歸屬感幾乎沒有,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反叛。
袁寶兒固然念及右大王的情分,但更擔心大夏的安危和將士們的性命。
如果阿倫真的心思深沉,那麼袁寶兒可就真要考慮其他法子了。
兩夫妻夜話兩句,便歇了。
隔天,兩人匆忙趕去上朝。
下了朝會,袁寶兒照例的去了御書房。
才剛進門,元哥兒就迎過來,“先生你來了。”
他臉上帶笑,神采飛揚,顯然正式春風得意的時候。
袁寶兒想起顧晟對他的評價,笑意淺淺,目光柔和。
顧晟讓內侍搬來椅子,把她請坐,然後跟她說起進來發生的事情。
大體跟顧晟說的一樣,袁寶兒心有計算,想了又想,還是開口。
“陛下,此時你可否再斟酌一下。”
“怎麼了?是哪裡不妥?”
元哥兒有些詫異。
袁寶兒搖頭,“陛下銳意進取,考量也很有前瞻性,只是陛下可有想過,那些書生個個都不曾真的坐在衙門裡當過差,也沒真正的理過事,陛下如此信任,只怕他們不能承受。”
元哥兒笑容微收,臉上有些不高興。
“他們雖然沒有坐在衙門裡當差,可是他們飽讀詩書,學識淵博,見解可比朝堂那些死氣沉沉的老頭子有新意的多。”
“難道這些,先生以為還不行?”
袁寶兒心裡嘆氣,“不是不行,只是太過冒險。”
袁寶兒道:“當年先帝在時,陛下不是也覺得自己可以,可是真正接手,不是也手忙腳亂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