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陪着小心問道：“你真的沒有不高興呀？”
白手一聲輕嘆，“唉，怎麼可能沒有不高興。上百億規模，幾十億利潤，這樣的大項目，可遇而不可求啊。”
小安不知道怎麼勸，可能也沒勸過人，特別是白手這樣的老闆。
“你，你不能想不開呀。”
白手笑了，“你多關心我，我就不會想不開了。”
“又貧。”小安白了白手一眼，“不理你了。”
“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賺錢，對我來說不再是賺錢。是一種習慣，是一個工作，但不再是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部分。”
小安輕輕的嗯了一聲，“你沒想不開就好。”
陳耀輝的家在外灘附近，那裡是一片老宅，石頭砌成的房子。
陳耀輝是個信鴿愛好者，院子里有十幾隻鴿子，他正在給它們餵食。
外面的巷子里，停着一輛轎車。
轎車裡有兩個人。
白手微微一怔，陳耀輝的事，難道到了監視居住的地步了？
院門開着，陳耀輝看見了門口的白手。
“哎呀，老白你怎麼來了？”
“呵呵……我怕你想不開，把自己給了了，所以來看看你。”
陳耀輝笑着跺跺腳，“你們怎麼回事？你老白這麼想，外面的兩個人，也是怕我想不開的人派來的。老白，我就這麼經不起風吹雨打嗎？”
“因為你是知識分子啊。”
“偏見，嚴重的偏見。老白，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你不能拿老眼光看待知識分子。”
白手笑道：“現在的知識分子，已經沾上了銅臭味，老陳你除外。”
“哈哈，憑你一句我除外，我請你進來坐坐。”
白手一邊走進院子，一邊東張西望，“嫂子不在嗎？嫂子要是在家，我可不敢進來。”
陳耀輝又是哈哈一笑，“我的老婆，我怕可以，你用不着怕我老婆。”
白手在椅子上坐下，“這事鬧得，我怕嫂夫人生氣。我一個個體戶，無非是損失點錢少賺點錢。可你不一樣，老陳，你本來有大好前程啊。”
陳耀輝笑道：“她上班去了，家裡就我一個。老白，以前我看不起你。現在我才知道，你才是高人，你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
“哎，你這是在罵我。”
陳耀輝為白手倒茶，“你以前不是常說自己是知識分子嗎？”
“我自己說可以，別人說我是知識分子，那就相當於是在罵我。”
陳耀輝哈哈大笑。
“老白，你還別說。我老婆是大學副教授，比我這個知識分子還知識分子。她對我在上市國企上班，很不以為然，她認為我應該做學問搞學術。我被停職了，很多人高興。而最高興的那個，正是我的老婆。”
白手鬆了口氣，“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陳耀輝說道：“老白，你過來幹什麼。我反正這樣了，我有思想準備。你和我不一樣，你有你的事業，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影響了以後的發展。”
“影響了也沒辦法。”白手說道：“你當時是一時衝動，才有慷慨大方之舉。可我是財迷心竅，利令智昏，見便宜就上。總的來說，應該是我受到懲罰。”
“後續通知到了嗎？”
“沒有，只是發了一個通知，命令我們停工。”
“你停工了？”
“我忠實執行重點項目辦公室的命令，我停工了。”
陳耀輝說道：“你這樣停工，你會有損失的。而且拆遷戶們知道了，會引起恐慌的。”
白手笑了，“我的損失，揚帆公司會補償的。至於造成社會性影響，老陳，我要的就是這個影響。”
陳耀輝明白白手的用意，笑道：“老白，真有你的。”
“我的想法很簡單。項目可以給你，我二話不說。但是，我的經濟損失你得補償。與此同時，你必須允許我賣慘，允許我發泄一下我的憤怒和委屈。”
“你這是阿Q精神，我很欣賞。”
“老陳，我有幾個問題。”
“你問吧。”
白手問道：“你真的沒有事嗎？”
“絕對沒事。他們派人看着，是怕我想不開而自殺。這是因為我奶奶是自殺的，我父親也是自殺的。他們以為自殺會遺傳。可他們不知道，我奶奶和我父親，是因為得了一種怪病不堪忍受才自殺的。老白，我不會，我心態好得很呢。”
“第二個問題，對你的處理會是個什麼結果？”
陳耀輝說道：“他們認為我把項目轉讓給你，屬於國有資產流失，後果當然非常嚴重。但是現在下令收回，損失可以減少到零，後果就不嚴重了。”
“老陳，我問的是你個人的後果。”
“頂多撤掉現職，把我調到機關任一閑職。老白，我現在想明白了，任閑職也挺好。”
“老陳，你的理想可不是任閑職啊。”
陳耀輝笑道：“不錯，我有很多理想。最近的一個理想，就是在上市公司干幾年，再調到行政部門。但現在看來，這個理想是不能實現了。”
“對不起，老陳。”
“哈哈，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是我提出把這個項目送給你，以你的為人，你不可能主動討要。所以錯在我，而不是你。”
“第三個問題，就你個人的後果，有沒有挽回的餘地和辦法？”
“沒有，也不需要。老白，我真的想明白了，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這樣對你不公平。”
“這你非常明白，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放在社會這個大平台上，個人榮辱實在算不了什麼。我也許是一個失敗者，但我也有收穫。”
“什麼收穫？”
“你，我收穫了你這樣的朋友，實在是我陳耀輝三生有幸。”
“呵呵，我很厲害嗎？”
“哈哈，你不厲害嗎？”
“老陳，相見恨晚，我也以有你這樣的朋友而感到驕傲。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儘管吩咐。”
“暫時沒有，但有你這句話，我是不會客氣的。”
“呵呵……我等着。”
離開陳家，車在緩行。
“回公司嗎？”小安問道。
“去齊老爺子家。”
齊再坤老爺子正在院子里曬太陽。
“臭小子，你終於碰上大麻煩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