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叫人熬了參粥，快趁熱喝吧。”

江陽公主出現在御書房時，太子平王兩派老臣正吵得不可開交，看到公主殿下進來，登時一個激靈，面前帝王的臉色已經能沉得滴出墨了。

昊帝的神色不變，還是對江陽公主微微一頷首。內侍便小心翼翼地從婢女手上接過碗來。

昊帝抬手，“賜座。”

魏世安看著眾臣面面相覷的心虛神色，憨厚地笑了笑，“皇上這幾日為了江南的事操碎了心，得虧公主心疼，終於讓皇上吃口熱乎東西了。”

話都說到這裡了，哪裡還有人不明白？

讓皇上操碎了心的幾位官吏面紅耳赤地轉開了視線，這是在趕人吶！

老臣們知道自己說多無益，還恐怕引起皇上的厭煩適得其反，便忙不迭的跪安了。

待人走後，魏世安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皇上是九五至尊，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昊帝依舊是餘怒未消，“問安問安！依朕看，他們就是打著這冠冕堂皇的旗號盼著朕早死！”

魏世安陪著笑臉，連聲道“皇上息怒”。

“父皇，”頓了頓，江陽道：“近幾日出了這麼大的事，怕是底下有人坐不住了。”

皇帝龍鬚一抖，冷哼道：“整日吵來吵去，生怕朕不知道他們心裡那些小心思！”

“父皇息怒。”江陽公主美目一轉，“方才可是為了江南賑災之事有了分歧？”

昊帝淡淡地“嗯”了一聲。

就這樣，江陽公主好不容易才哄昊帝的情緒好轉，外面的小太監來了通報，說是太子殿下就在外面求見呢。

這才剛遣走，眼下又來了，皇上這口粥興許是吃不安生了。

魏世安得了吩咐，低不可察地嘆了一聲，就上前殿去迎人了。

“依兒臣所見，時疫到了這樣的地步是一刻也耽擱不得了。父皇不如多派一些有經驗醫者，太醫、江湖郎中都去，看看能用什麼法子止了這時疫。”

那邊魏世安正滿面堆笑地帶著太子向裡走，還沒進御書房，太子聽到裡面傳出來的女聲時眉心一跳，停下了腳步。

魏世安知道這兩位殿下打小就不對付，哪次見了面不吵一回？

就算現在十幾年過去了，廣陽宮與景仁宮都是老樣子，這兩位殿下就更是勢同水火了。

“哦？盛兒有何見解。”

周宜盛，便是江陽公主的閨名。

御書房裡傳來江陽公主的輕笑。

她帶著點女兒家的嬌氣，不同於人前的驕傲矜貴，對著昊帝道：“哪裡是什麼見解？兒臣只是覺得人多辦法廣，集思廣益，興許可以更早控制住時疫。”

房中沉默了一陣，似是帝王在沉吟。

太子不進去，魏世安也不敢貿然催促。一面是皇上，一面是太子，魏世安夾在中間是左右為難。他正想陪著笑提醒一句，太子自己便抬腳進了去。

而太子殿下的一句話，被揉碎了混在風裡，叫人聽得不真切。

“呵，胡鬧什麼。”

魏世安皺著眉回想了半天，也沒聽清太子殿下說了一句什麼。

但不難看出，他並不贊成公主的話。

這架勢，兩位殿下今天的爭端是在所難免了。

看著太子殿下腳步極快地上前，魏世安一拍腦袋，趕緊追了上去。

“兒臣參加父皇。”

江陽公主說得興起，卻被一道溫潤有禮的聲音打斷。

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誰來了。她美麗的面龐沒有透露出絲毫不虞，而是在垂下頭時，她那一雙水眸掠過波瀾，淡淡的厭惡從江陽公主眼底遊過。

魏世安沒看到公主殿下的反應，但心裡還是咯噔一聲。

好在皇上沒有問責太子殿下的出言打斷，反而轉過頭問他的意見。

“燁兒，你怎麼看？”

太子上前恭敬行禮，沉思片刻，他終於抬起頭來。

“父皇，兒臣以為不妥。”

江陽公主的抿了抿唇，但礙於此刻，她並沒有發作出來。

“為何不妥？”

昊帝這樣問著，就好像同他們閒話家常一般。參粥沒動幾口就被放了回去，帝王將手伸向了堆積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摺。

“醫隊行至江南，為救百姓於水火之中，這法子本無不妥，”太子目光並無閃爍，可見其內心坦蕩，接著他話鋒一轉，“可將太醫與平京之中的郎中派去，這偌大的平京，皇城之中，又有誰能護著這裡所有人的安危？”

昊帝微微頷首，讚許他繼續說下去。

“據兒臣所知，眼下已經有南方的災民一路向北逃難，平京城中的大街小巷，染疫而亡的情況並不少見。江南與平京不能顧此失彼，這並非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那偏安一隅就是皇兄的對策了？”江陽公主眼中微諷，反唇相譏道：“皇兄難道不知麼？江南的情況已經拖不下去了。”

見對方並無回應，她步步緊逼，“難道在皇兄眼中，平京的百姓是百姓，江南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太子笑了笑，答了江陽公主的問責，“拆東牆補西牆，從來都不是良策。”

眼看著兩人勢同水火，老皇帝長嘆一聲，一把放下了手中的奏摺。

“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朕頭痛得很。”

此話一出，御書房終於安靜了下來，太子與江陽公主皆面露憂色地看著自己的父皇。

“父皇……”

“你們一個一個地說。”

“是。”

“兒臣以為，至少在目前看來，醫隊的法子並不可取。”先開口的是太子，他心平氣和地指出：“江南的情況道聽途說，若直接派去人，摸不清那裡的情況，恐怕會難以收場。”

太子的面色有些凝重，但還是繼續道：“兒臣在這兩日啟程去往江南，不若兒臣先將一切安排好，那時無論是太醫還是官兵到了，都不至於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至於醫隊的法子是否良策，兒臣現在還不能妄下決斷，”他頓了頓，故意含糊了內容，“不日賑災糧草便會到江南，那時安頓起來便會從容一些。”

至此，江陽公主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賑災糧草？從哪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