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萬五千兩紋銀。”
謝眺脫口而出的數字，讓謝微月瞪大了眼睛。
這可是一筆鉅款！
她聽到父親說完這話，沉沉地長嘆一聲。
“晟陽的官銀，可不是哪個無名小卒都有命吃的。”
謝微月聽出了太子的狠絕，而他接下來的話，又險些讓微月猝不及防地低呼一聲。
“呵，不急。”太子頓了頓，依舊是溫潤的聲音，可叫人摸不到半分溫度，“既然想貪，便讓他們先快活兩天。”
“呃，可臣……”
太子抬手，制止了謝眺的詢問，吩咐道：
“那就讓本宮的好皇兄先把銀子花出去，我們再順勢查這筆銀子的去向。”
“那這二萬五千兩……”
太子有些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本宮可不信，這樣一大筆銀子是他們為了到處揮霍而搶的，這背後，一定有大動作。”
猶見謝眺還驚疑不定的神色，太子對他淡淡地開口道：“難道謝尚書忘了高蟒府上的密信？”
說到這裡，驚得謝眺鬍子都是一抖。
許久之後，謝眺意識到了：自己的反應很可能會引起太子的不滿，他登時什麼也顧不得了，忙表明自己的立場。
“殿下英明，臣，明白您的意思。”
儘管他的神色還帶著些許疑慮。
“尚書大人的神色可不是這樣說的。”
太子看出了他的猶疑不決，身上頓時散發出幾分威壓的氣勢來，似乎在逼迫謝眺就範。
“殿下……請容臣考慮兩日，再給殿下作出答覆！”
太子危險地眯起眼，眼中的不悅呼之欲出，“如此，謝尚書還要考慮什麼？”
“為何不能考慮？”
謝微月在門外聽得火冒三丈，這樣的周元燁如此陌生。不是因為他才剛威逼利誘了自己的父親，而是周元燁身為一國太子，談笑間竟可置於江南十幾萬災民於不顧！
“哎！大小姐留步啊！”
李管家眼疾手快想要阻止，可奈何謝微月滿腔怒火，一把甩開了前者的阻撓。
大門“哐”地一聲被謝微月從外面打開，她看著周元燁滿面怒容。
“既然知道那筆銀子去向何處，為什麼不快點把它們找回來？”謝微月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感到心裡一陣陣地發寒，“江南十幾萬災民痛不欲生，太子殿下還想做什麼？”
謝眺眉心一跳，大聲呵止謝微月的話語，“逆女，誰給你的規矩？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無禮！”
謝微月滿面失望又帶著譏諷，一瞬不動地看著周元燁。
李管家苦著臉追了進來，見狀連忙磕頭謝罪。
從始至終，最平靜的竟然是太子周元燁。
“謝大小姐這是要教本宮做事？”
冰冷的話語從薄唇中吐出，謝微月看到他的眼睛，竟是和麵對陌生人時並無兩樣的神情，登時一下子清醒過來。
情形過後，不是害怕，而是變得有些茫然無措。
她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
謝眺心頭暗道不好，立即為微月開脫，“太子殿下，是小女不懂事，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過小女這一回……”
不說還好，謝眺這一說，太子冷哼一聲，“謝小姐及笄過了幾年了？不小了罷，也該懂事些了。”
那句話一出，周元燁便有些後悔，看著謝微月此刻如遭重擊的模樣，周元燁下意識想要扶住她，卻還是冷下了心腸。
謝眺面色難看，雖沒有反駁，但看太子的神色已經沒有先前那樣熱絡了。
謝微月先前聽了周元燁漠然的話語，心頭已經存了幾分不滿，只是沒有全然發作出來。
如今看他竟把自己的私事在眾人面前一一指出，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彷彿第一次見到他。
“臣女及笄之後過了幾年？究竟為何耽擱到現在還沒有嫁為人婦？這些……還有人比殿下更清楚嗎？”
及笄禮之後滿心歡喜，等著意中人娶她過門，可誰想到他竟一諾千金，將她許給了權勢滔天的奉恩侯府。
這一切的一切，是為了他的天下大計，謝微月認便也認了。
可現在周元燁他怎麼可以，怎麼忍心，大言不慚地拿這些反過來重擊她？
謝微月本是再溫婉不過的人，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面前對她出言相諷的，就是她心心念唸的周元燁。此時此刻，巨大的失落與不可置信向她席捲而來，謝微月顫抖得幾乎站不住了。
“嫁為人婦？你還想嫁給誰！”
周元燁或許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話在微月心中引起了多大的驚濤駭浪。他擰起了眉，抓住她言語中的責備之意，有些惱怒且不悅地問。
謝微月笑了一下，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有多勉強。她反問他，“重要嗎？”
太子皺眉，“你什麼意思？”
“難道殿下不覺得，在江南的瘟疫前，臣女的這些事都無足輕重了嗎？”
她動了氣，竟臉“臣女”的自稱也用上了。
謝眺見失態已經走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他心中責怪微月莽撞，卻又不能坐視不管，只得硬著頭皮站出來打圓場。
“殿下消消氣，可別動了肝火。”說罷，他又轉頭對謝微月低聲呵斥，“還不快下去。”
太子反而對謝眺沉聲吩咐道：“謝尚書，你先下去。”
“殿下……”
“下去！”
門終於被關上了。
看到一步步走進的周元燁，謝微月也一步步後退。
“太子殿下的良心不會痛嗎？”
他竟沒有發火，“嗯？”
“江南時疫一事，不出臣女所料，便是殿下故意隱瞞下的吧？”成功看到對方震驚後羞惱的神情，謝微月抬手製止了他的話，“殿下少費些口舌，不必解釋什麼。”
“……”
“而現在，遇到有人為非作歹貪墨官銀，貪的是百姓的救命銀子，殿下依舊毫無作為。不僅如此，還要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神色陰晴不定，在她面前幾步的位置停下，喚了她一聲“微月”。
“你想對我說什麼？”
“殿下是太子，難道不知，要先顧子民而後黨爭嗎？”
太子終於冷笑一聲，雙眸醞釀著狂風暴雨，“丟了太子之位，本宮拿什麼保護自己的子民？這不是你們女兒家的玩鬧，這是瞬息萬變的朝廷！”
他冷笑著，不顧謝微月的掙扎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
謝微月驚恐地抬頭，在那一雙風雨欲來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無助的倒影。
彷彿下一刻，她就會被這樣的風暴裹挾著，然後落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