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皎月》 江淙

“臣恭送太子殿下。”

鎮國將軍府。

莫焱將軍一身常服,褪下盔甲眉宇間依然蘊藏一股正氣,叫人無端的生出威嚴的感覺。他親自將太子送至正門。

“皇上念將軍戰功赫赫,定然不會虧待了鎮國將軍府。”

這句話是官話,不過是太子為了掩人耳目,叫皇上分佈四處的眼線安心。眼見大計未成,謝眺已然受到牽連,他必須要儘快找尋同黨。

顧而在皇上下旨賞賜莫府時,特與莫焱密謀時疫之事。

莫焱將軍已經過了天命之年,但依舊聲如洪鐘。他花白的鬍子抖了抖,“哈哈”地大笑了幾聲,“謝主隆恩!”

逢此時,抬著御賜之物的內飾們將物件放下,已在將軍府的正門一側等候多時。

太子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耽擱準備大步轉身而去。

“殿下請留步!”

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一個身著披赤色大麾的佳人快步走來,定睛一看正是莫枉煙。她面上三分少女含春,微微蹙著的遠山黛眉,又有幾分不易讓人察覺的擔憂之色。

“臣女有話想和殿下說。”

“煙兒,你胡鬧什麼。”

莫將軍雖出言責備,面上卻沒透露出過分的苛責。

眼下朝局大事基本已成定局,若在這樣的基礎上,再促成一件親上加親的好事,那麼他日新皇登基,對鎮國將軍府是有益無害的。

太子殿下淡淡地睨了莫將軍一眼,“什麼事?”

“這……在這裡不甚方便,還請殿下移步。”

太子不言,但出乎意料的,片刻後他抬步而行。

“臣女這兩日聽聞了些風聲,若殿下想盡快推進賑災事宜,范家會是個不錯的幫手。”

然而,更令人出乎意料的卻是莫枉煙。

你道她女兒家唐突,在眾目睽睽之下攔住太子殿下。就連其父莫焱都被騙了去,但此時的莫枉煙,卻張口不離朝政。

雖含女兒家的不勝嬌羞,但都悉數被落落大方的儀態替代了去。

太子看著,心下暗自閃過讚許以及忖度。

“範永鬥?”

此時,莫焱已被自己的獨女驚了去,顧而問話的是太子。

“正是。”

“你可知范家做的是皇商的買賣?”

若細細說來,皇商範永鬥卡中晟陽商道的利害,有這樣的地位與資源,可謂是皇上的心腹。

太子同莫將軍相商的,本就不是可以放在大庭廣眾之下的事情。現在,又怎能發出風吹草動的聲響讓皇上察覺。

莫焱也是以一副“你糊塗了”的神情,略有失望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兒。

“臣女當然知道。所以殿下若想達到目的,”莫枉煙的眸色堅定而明亮,與謝微月如出一轍的冷靜睿智,幾乎令太子晃了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此言一出,太子神色略有動搖,但依舊是沉吟。

莫枉煙知道他在權衡箇中利弊,“前兩日,范家的公子正在集結賑災糧款,不妨從他這裡入手。”

“賑災糧款?”果然,太子的眉頭皺了起來。

其實莫枉煙說了謊。

她的確偷聽到那日茶樓範清焰的言語,那時他們一行人很快把捐款賑災的法子否認。接著,謝微月才提出街頭施粥這樣不引朝廷注意的方式。

莫枉煙心中得逞,面上的喜色又加深了幾分,像是在為太子即將找到好法子而高興。

“對了,臣女差點就忘記了。”她眼波流轉計上心來,“范家公子提出捐款賑災那日,謝家大小姐也在呢。若殿下此行在加上謝家的一份,那想要做什麼事,都沒有不成的道理。”

她明婉地笑著,說出的話卻讓太子的眉頭皺得更深。

莫焱不懂得這些女兒家的心思,但敏銳如他還是察覺到了太子情緒的轉變。

“莫將軍,本宮有話同莫小姐說。”

沉思片刻,太子開口便支走了莫焱。莫焱警告地瞥了一眼莫枉煙,似乎在提醒她大事前莫要口出妄言。

“你看到她了,什麼時候?”

自那日的爭吵,謝微月的逆反讓太子憤怒,他更加憤怒她自此以後從來都沒有找過自己。現在想要賑災的事宜,竟也不同自己商量。

莫枉煙一噎,她自始至終都知道謝微月與自己心上人關係的特殊。

但當那一份特殊在自己面前展露無疑,莫枉煙心中就如同吞了一隻蒼蠅那樣噁心。

“兩日前,忘憂茶樓。”

莫枉煙心有不甘地開口補充道:“太子殿下可知,那日範公子對謝小姐提出的法子表現出了莫大的興趣,相比有了太子相助,范家會更高興。”

“是對她提出的法子又興趣,還是對人?”

太子的臉沉了下來,寒聲問道。

莫枉煙見魚兒上鉤,面上掩不住的喜色,“自然是……”他她話說了一半,卻兀自停了下來。

因為她對上太子寒冰的眸色心中一顫,彷彿即刻被人看穿了全部心思。

“夠了,她的事情,不需要你向本宮彙報。”

在她面前,太子不用“謝小姐”稱呼謝微月,卻用“她”代替,關係可見一斑。莫枉煙訕訕地閉口不言,但她樣子楚楚可憐,多少讓太子少說了些敲打責怪的話。

太子離開後。

莫焱看著那一對整整齊齊的儀仗,陷入了思索之中。

“剛才為父走後,太子殿下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莫枉煙神色如常“殿下叫女兒慎言,恐叫人抓去了把柄。”

莫焱信以為真便不再問,他信任莫枉煙。

而莫枉煙在答了這句話後,將視線轉向將軍府氣派的大門,門外是車水馬龍的街市,東宮之主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她抿唇,眸中的晦暗不明的神色在醞釀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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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本宮不懂你的心思。”

男人神色危險,撕裂往日儒雅的外表,他顯得憤怒異常,像一隻被搶了獵物的惡狼,下一秒就會撲上去將對手大卸八塊。

與太子的瘋狂相比,範清焰依舊顯得傲然,倒真像個一塵不染的世家子弟。

他自有反骨,對這樣明晃晃的警告一笑而過。兩人對比下來,倒是範清焰處於上乘。

“她謝微月,從來不是任何人的從屬。”